第316章 柱天(第2/4页)

“大将军!”

一个声音响起,回过头,竟是本该在东边数里外的刘稷,他也很凄惨,从额头到腿脚,满是伤痕。

刘伯升一愣,然后恍然:“阿稷,你……”

刘稷羞愧地垂下头:“大将军,我败了。”

“东边是陷阱,吾等两千余人登岸本欲吸引第五伦主力,好为大将军赢得机会,岂料不但遇上了伏兵弓弩及一群死士,先前匆匆东去数千人也赶了过来,我部寡不敌众……”

刘稷被郑统赶下了河,随他过去的舂陵兵共有数百人战死,溺水者亦不计其数,加上被俘者,活着过河的人,只有寥寥几百。

但刘稷不甘心,竟拉着数百人再渡渭水,成为了刘伯升的最后一支援兵。

如此一来,两路强渡的舂陵兵皆受挫,这场仗,基本上是功败垂成了,而第五伦既然敢让偏师回来,也证明邓晨、来歙两路并未起到想要的效果。

“大将军,是第五伦太狡诈,非战之罪也!”刘稷恨恨不已,他就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

刘伯升这次没自欺欺人,摇头道:“不,就是战之罪!”

战争是一个整体,直到进了长安吃大亏后,过去一直在打一隅之战的刘伯升才慢慢意识到。他的败局,从不顾弟弟刘秀来信劝导,一意孤行入关时就注定了,这里什么都没有,连“谒高庙”的虚名都没得到,却陷入了战略上的死地。

你当他夜深人静时,不曾追悔么?

但后悔有什么用,刘伯升与刘玄的关系注定,从入关时起,他就只能进,不能退!

一退就是万丈深渊,一退就是前功尽弃,只能张口闭口轻蔑地称呼对面第五伦是“土鸡瓦狗”,故作乐观。若是主将自己平素都怂了,那底下士卒又岂会有战心?

可打到今日,他实在是进不动了,刘伯升自认为,已经用尽了所有的谋略,使尽了浑身解数。若对面是新朝的军队,来、邓两路都能顺利推进,己方的强渡突击也能成功,可偏偏撞到了一颗硬石头。

随着他最后一注落空,岑彭口中,那一成的胜利机会,也一点点丧失了。

事到如今,只能感慨一句:“若吾弟文叔在此,何至于此?”

“大将军,退罢!”刘稷之所以再度渡水过来,就是想护得刘伯升撤回去。

“去哪?”

刘伯升也曾想过退路,但每每被他自己否决!

“去汉中!”刘稷道:“汉中王刘嘉,乃是大将军族弟,往后可以南图巴蜀,以复汉高旧事。”

当提到汉高时,刘伯升的眼睛亮了起来,但终究还是摇摇头。

自称“益州牧”的公孙述已取巴、蜀、广汉三郡,堵塞了金牛道,刘嘉未能降服他,进了汉中,只能面对一个比关中还狭小的局面,更何况……

“我不管退往何方,都会被刘玄及绿林诸渠帅声讨。”刘伯升咬牙,在渭南不得已饮鸩止渴的那些事,件件“僭越”,赢了不要紧,决裂就是了,但如今输了,就要承受其后果。

“那就直接往武关走,回南阳,击刘玄小儿!”刘稷发狠了,他从来没将刘玄放在眼里,率先起兵者是刘伯升,建大功者也是刘伯升兄弟,刘玄这平庸之辈躺来的帝位,凭什么?他们打不过第五伦,调头奋勇一击,还敌不过刘玄?

“走在前头,替第五伦做前驱么?”

刘伯升还是摇头,他之所以下定决心打渭北,一大原因是王常派人绕弘农送来信,讲述了与第五伦的河内之会,此人竟想离间绿汉,也不甘于做北汉、西汉的异姓王,看来他的野心,只怕不止于于此啊。

就像刘伯升说的,刘婴、刘玄还只是家贼,第五伦则是国敌!

而就在这时候,数艘船只抵达他们背后的水面,有艨艟、大翼、小翼各数艘,让人颇为诧异——北方竟然也有这等战船?

原来,当年汉武帝征西南夷和两越,特地在关中凿了昆明池,不仅是水军训练基地,同时肩负着制造各种军用战船使命。还可以沿漕渠进入渭河、黄河。

经过一百多年后,尽管所剩不多,但仍被第五伦让任光一艘不剩刮走,部分派到河东风陵渡去,剩下的就停泊在上游几处渡口,如今横断渭水,艨艟撞翻简陋的小舟,大翼上弓弩齐发,将跑到河边欲泅水而走的绿林兵逼退。

天杀的第五伦,明明有能力封锁渭水,却偏要骗着他们强渡送死,这下,想退都退不掉了。

倒是对面的魏军阵列,第五伦大旗下,有人举着白布过来,大声呼唤刘伯升。

“刘将军,在宛城,你赢了,但在此,你输了!”

刘伯升似也想明白了,站起身来,大声回应。

“转告魏王,还记得那个交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