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画家之章(第5/23页)

一个月过后,纯子跟母亲要下了自己家靠街那面的一间六张榻榻米大小的房间做画室,从那以后她便把自己在那里画好的画拿去给浦部看,接受他的指导。

不过这种时候纯子依旧总是从后门进来。每次她都是把那扇小门打开一半儿,先招呼一声“老师”。她的声调是少女中罕见的平淡无奇,毫无悠扬顿挫之感,表现不出任何情绪化的内涵,既不显得喧闹,也不显得消沉。

到了纯子要来的那天,浦部虽然整天都窝在画室里,却频频看手表,一想到她就快要到了,他就会突然变得心浮气躁、神不守舍。心情雀跃地想象着她这次会带什么画来,两个人会谈到什么样的话题,而最后肯定又会去想象她那包裹在水手服里面的少女躯体。这是属于即将步入中年的浦部内心深处的甜美、神秘的幻想。

不知纯子是否了解浦部的这种心态,总之她在浦部面前表现得自由自在。夏季里她常常会嚷嚷着热,把领口系的丝带解开,摘下胸前那块加领。从大开的领口能窥到她胸部微微的隆起,能够由此得知她的胸部已经接近成年妇女了。浦部有意识地退后一些,以避免管不住的视线投向那里。可是退到后边来又有退到后边来的麻烦,那就是当纯子面对画布身体前倾的时候,水手服的背部会翘起来,露出她穿在里面的白色内衣。更有甚者,当开始使用油彩颜料的时候,纯子还会当着浦部的面,毫不在意地换上一件不怕弄脏的衬衫。

无论是面对面而坐还是退到她身后,只要两个人独处一室,浦部的眼中便全都是纯子年轻而有活力的身姿。

浦部感到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自己会按捺不住自己。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一个三十二岁,一个才十四岁,仅年龄就相差十八岁。一方面是有妻室的成年人,另一方面则是不解风情的小孩子,在这样的两个人之间是不可能形成男女之间那种特殊关系的。正因为如此,妻子知子才不介意让他们俩独处密室的吧。而浦部刚开始的时候也曾认为纯子还是个孩子。但实际上,他之所以不断提醒自己、告诫自己两个人不合适,这本身就说明了他是把纯子当成女人看待了。

和纯子两个人在画室里独处对于浦部来说那实在是种痛苦的折磨。纯子不把他当异性看待,完全听命于他的指挥,这种柔顺的态度反而成为浦部精神上的重负。她要么再小点儿,要么再大些,无论哪种情况都比现在要好办些。就是这种上不上下不下的青涩少女才令浦部感到痛苦难耐。

不过痛苦归痛苦,浦部可完全无意解除现在这种与纯子之间的师生关系。较之这种痛苦,和纯子每周两次的独处已经变成了浦部无法割舍的宝贵时间。

八月,为了准备参加秋季北海道美术展,纯子从暑假后半段便开始着手进行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大制作。作品的题目根据纯子自身的氛围就定为《酸浆与日记》,重点要表现出少女那种特有的不稳定的心理特征。

自从开始创作以来,浦部都是亲自到纯子家去看她的进展程度并加以指导。他们师生间的教学方式便由学生到老师家里去变成了老师到学生家里上门送教的方式了。

九月末,作品完成了。那是一幅F4号的静物,既非抽象也非超现实的风格很忠实地表现出了少女富于幻想的心像风景。

“我觉得参展没问题。”

在浦部看来,虽然作品中还有些表现不够到位,而且构图上也存在一些缺陷,但作为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少女之作,这已经是相当出类拔萃的了。就算拿不到特别优秀奖,入选展会应该没问题。

浦部的预测相当准。

纯子的《酸浆与日记》十月初入选了北海道美术展,被悬挂在M百货店六楼展览大厅的墙上。札幌的一家报社还以《最年轻的女画家》为题,刊登了纯子身穿校服在画布前作画时的照片,并征求了指导老师浦部对她的看法。

浦部稍事整理了一下思路后,评价道:

“她很有天赋,是可以期待的画坛新星。”

得知自己的画入选了展会时,纯子兴奋得不行。当天傍晚,她一口气跑到浦部的画室去报喜。

“我入选啦!”

她气喘吁吁地说完,一头扑到浦部的怀里。

“太好了。”

浦部拥抱着纯子,为第一次触摸到她那年轻躯体的触感而心荡神移。但是纯子待在浦部怀中只一小会儿,转眼间她便蹲下身子脱离了浦部双臂的环绕,用最爽朗的声音说:“我们去庆祝吧。请我喝酒吧,烧酒也行,什么酒都行。”

那天晚上浦部带着纯子去了那家位于薄野的“阿咂米”酒吧。

那家酒吧位于银行古老的砖墙和咖啡馆之间那条窄窄的小胡同的最里头。进门右手是呈“く”字形的吧台,左手则并列着四个勉强够坐四个人的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