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情怯 她是长嫂,他如何能起这样的心思……(第2/3页)

“还有什么吗?”李慕问道。

“还……”虞婆婆瞪他一眼,“这些还不够?你还想小娘子遭多少罪。”

“你就是这般给你阿兄照看人的?”虞婆婆年过半百,早已历过人事,看透人情,言及“阿兄”二字,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

面前这对男女,说他们是叔嫂却总觉得别扭。说不是这等关系,那涵儿小娃天天“叔父、叔父”的比划着,而两人确是守着叔嫂之礼,半点没有僭越。

对这一层,虞婆婆早早得了李慕的嘱咐,自不会多言。

“小僧不是这意思,我去看看她。”李慕合掌行礼,然走出一步,却又顿下脚来。

这些日子,每回她下山,他虽都陪着,却都隐在暗处。远远见她牵着孩子在街道慢慢走着,或是立在虞婆婆处帮着卖璎珞,虽是孤影孑立的病态样子,却也不曾想到她伤神至此。

眼下,闻她不好,他急去看她,却觉近身情怯。

“近身情怯”四字在脑海中闪过,他便彻底停下脚步,她尚是自己的长嫂,他如何能起这样的心思?

“小和尚且慢,小娘子眼下撑不住,睡过去了。容她歇一歇,晚些时辰你再去吧。”虞婆婆起身拦了一把,似想起些什么,从袖中掏出给他。

“难得的机会,小娘子歇下了,我总算弄到些,你看看。”

是裴朝露前两回吃的药,李慕年少从军了几年,同伤员兵将在一起,懂一些粗浅的药理。他闻了片刻,拧起的眉间稍稍松下,里面是一味五石散,当是止疼用的。

五石散入药,原就是镇定散痛的作用,用得合理自不伤身。

只是这样想着,他便更加难安了,怎样的疼痛需要她择五石散的药来止痛?

南方天际,还未见雪鹄带信归来。

李慕千头万绪,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琉璃扳指从他袖中划出,落在掌心,是要接了那位置吗?

李慕抬起头,目光从繁叶茂枝扫过,最后落在对面那扇合起的窗户上。

下日午后的风拂面而来,樱桃树翠叶萋萋,果子油黄,昭显着无限生机活力。

同房内,缩在被中抱着白瓷坛掩声流泪的女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裴朝露将将躺下时,也没抱那个坛子,只是睡意朦胧里梦见了年少那些事。

那个被她牵着手从冰冷深宫拖入宫外艳阳下的少年,在婚后,终于不再怯懦畏缩,胆子大的惊人。便是白日里,也敢抱着她歪倒在矮榻上,啃咬她耳朵脖颈。

“我想好名字了,要是生女儿,小字就择芙蕖二字。”

“芙蕖即为莲,佛经说不著世间如莲华,常善入于空寂行,说的就是你。”

“就是高贵、圣洁、常做好事的意思。”他伏在她身上,喘着气揶揄,“王妃不是这样吗?你做了天大的善事!”

“什么善事?”

“嫁给了为我,做了我妻子。”他没脸没皮道,“为表夫人功德,便让小女随了芙蕖二字。”

大梦醒来,裴朝露翻身抱起瓷坛只想往窗外扔去。然双手握上,她就止了动作,若是阿渠还活着,如今比涵儿还要大些。

她抱着瓷坛卧在榻上,眼泪一颗颗地落。

那个说她人如其名、纯如朝露的少年郎君,在经年后,竟是半点不信她。

她能熬住东宫五年里李禹无休止的折辱和摧残,却受不住李慕对她的一句怒喝。

李慕没在这个时候来,便也不曾听到她捂着被衾压抑和破碎的哭声。

更不曾看到他年少结发的妻子,抱着他们未见天光的女儿残损的骸骨,无助又无望的模样。

裴朝露迷迷糊糊睡了近一个时辰,醒来时日头已经偏西。

她用清水洗了把脸,铜镜中现出一双红肿的眼睛。怔了半晌,遂揉了揉眼角,借着仅剩的一点日光,坐在窗边继续打璎珞。

“裳暖天”中这数个月里再没有二哥的消息,她做了那么多璎珞,一个个售出去,根本是石沉大海。

本是满怀希望,如今又一点点耗尽,昨日里高掌柜亦有些泄气,只叹道,“且听天有命吧,这一整年了,公子若是得了性命,怎么也该回来的。”

裴朝露想着这话,打璎珞的手又开始发颤。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身体里蔓延出来的酸疼和时不时涌上喉间的血腥气,都昭示着她元气的流散。她想在生命终结前,再见一次自己的亲人。

手抖的厉害,她将针猛地插入布帛,左手紧紧握住了右手手背,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她望了眼对面院内,樱桃树下,正阅书的两人。

昔日恋人情散,但是涵儿交给他,她还是放心的。

她就是,想再见一见二哥。

昨日高掌柜说了,若再无消息便去城中黑市打探。

她虽长在高门深闺,年少时却常扮作男装在长安街头闲逛,对于黑市并不陌生。黑市虽黑,却讲规矩,有钱便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