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骨灰 要是女儿,我保护你们两个。……(第6/7页)

是属于他与她精血交融的孩子。

不悔吗?

悔的。

尤其是知晓,这些年她过得不好以后。

李慕尤觉,这须臾又漫长的六年,荒唐如大梦。

然而梦醒后,时光不在原地,真实流走,无法回首重来。

他们之间,隔着另一个男人,另一个孩子,甚至隔着他父皇兄长定罪拍板的七万亡魂。

白骨堆成山,巍巍立在他和她之间。

李慕神思回转的一刻,心莫名揪起。

他看见裴朝露给涵儿盖好毯子后,又往里摸索着,直到抓住那个包袱方才停下动作,然后她的手再未离开过包袱,只抚在了上头。

李慕蹙眉静看了眼,竟有种错觉,她轻抬素手,一下又一下,好似在轻拍抚慰襁褓婴儿。

一瞬间,他觉得胸口窒闷,人亦有些站不稳,只一把握在窗棱上,合眼定了定神。

廊下清风徐来,李慕聚了神思,总算喘出一口气。

“殿下!”身后传来空明的声音。

李慕肃容转身。

“去白马寺的时辰到了。”空明上前悄声道,“另外,封首领上山了,带来了裴家二郎的消息。”

李慕闻言,心头的窒闷感消散了大半,回首又望了眼屋中人,方匆匆离去。

“人在哪?”

“可安全?”

“有无受伤?”

马车内,李慕急问。

“回殿下,尚不确定是裴二公子。”封珩将暗子绘本奉上,“这是今早接到的。前天夜里,敦煌城外三十里处,发生了一场恶斗。该人面容并不像二公子,但是身姿轮廓均符合,且善用长刀。”

李慕闻封珩所言,又翻阅图上所绘,见得那长刀,眼神亮了亮。

“眼下人呢?”

“我们暗里替他断了后,但是……但是进了敦煌古城,便没了踪影。属下无能,未能跟上。望殿下恕罪。”

李慕闻至最后,眉间已经舒展开来,当是裴朝清无错了,面容不想但是易了容。也只有他,能有如此反侦察的能力,避过封珩耳目。

既入敦煌,百里外便是苦峪城,苦峪城入口乃沙镇,他们可以兄妹团聚了。

李慕这样想,只觉欣慰又难过。

以后见她,是不是就意味着更困难?

封珩与空明都是齐王府旧日属臣,且同李慕甚为亲近,见他面色红一阵白一阵,两人对视间,亦都猜出几分。

“殿下,可要属下回头将这消息告诉王……”封珩亦没有改过旧日称呼,顿了顿道,“告诉贵人,也可让她开心些。”

“待再确定一番,本王自己与她说。”李慕骤然冷下脸,唬得封珩打了个冷颤。

马车下山进古城,入寺庙,原是极寻常的一天。

李慕踏入白马寺时,许是心中想着午后要送裴朝露离开,便总是心不在焉,连番失了几回神后,整个人便有些心神不宁。只谴了封珩和空明提前回去,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

他揉着额角听了几个首领关于边关军事的汇报,以及西南蜀地天子的动作,又翻了两本钱财、米粮的统计账册,静下心来等最后一批入敦煌的属臣。

她来敦煌半年有余,大悲寺偏僻清净,除了他在她面前晃悠,累她伤了心神,原也没有什么万一。

李慕捻着手中佛珠,心慢慢平静下来。

“殿下,凌云寺、普光寺、胜果寺三寺住持首领求见。”一僧人匆匆来禀。

李慕眉宇皱提,“让他们近来。”说话间他自己已经站起身,似是准备随时离开。

从来无他宣召,他们绝不会私下求见。

定是哪里出事了。

“殿下,昨夜半夜中住于吾寺的长安权贵连夜离开,但细软尤在,目前去向不知。”凌云寺的主持最先开口。

“吾寺亦是。”

“吾寺亦是。”

普光寺、胜果寺住持接连回话。

李慕凝神不语,须臾回身案前,抽出一本记载入住各寺人员的名单名册。

怀阳王府,定安侯府,昌阳侯府,承恩伯府,清河县主府,……

李慕合眼回想,豁然起身。

“你们三寺并着白马寺,各抽一百僧武卒,随本王前往大悲寺。半山候命,无本王令,不许容一人下山。”李慕言语间,已经疾步出寺门,纵马疾奔而去。

名册所载之府邸,皆有子嗣儿郎在司徒府的七万兵甲中任职,如今都做了潼关外的白骨孤魂。

是她的身份暴露,三寺失踪的人是去泄愤的。

*

李慕踏入大悲寺时,如他所料,昔年长安旧识皆在此间。

六七十人将裴朝露厢房内外围的水泄不通,然诸人见他入内,还是识趣地分出一条道来。

“殿下,贵人无事,他们还算讲理,不过是想寻裴二公子下落,不曾为难贵人。”正挡在裴朝露身前的封珩见了他,疾步上前,“卑职在此亮了您的令牌。左右他们行动暴躁些,毁了些物什,不曾伤到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