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十枝红莲(二)(第3/4页)

她伏在谢隐肩膀上泣不成声,谢隐将她拥在怀中,静静等待她情绪平复。

母子俩靠得这样近,本不算什么,更何况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谁知穆无浊被谢隐狠揍一顿后去寻父亲评理,穆昶一听,对于谢隐身为弟弟却以下犯上殴打哥哥表示极度的愤怒,当即忘了妻子给自己戴绿帽这回事,带着穆无浊浩浩荡荡赶来,一进门就瞧见次子抱着妻子。

至于为什么拥抱,妻子为何哭得双眼红肿,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他身为丈夫是否答应了宗族妻子“自尽”的要求……这些统统不是事儿,“薛氏!”

一声怒喝,十分有排场。

谢隐感觉到母亲被吓得身体哆嗦,他抬起头满是嘲讽:“若是面对盗匪面对宗族时,父亲也像这般有男子气概,那倒是令人敬佩。”

当初盗匪掳人,要求各家带着金子去赎人,穆昶倒好,根本不屑去,还说什么,似这等沾衣裸袖的失节妇,死在外头最好!

真是无情到了极点,哪怕这是他十多年的枕边人,为他生儿育女打理内宅,他仍旧能在第一时间将她舍弃。

要说穆昶真的不好吗?倒也不见得,他娶妻十五年,不曾纳妾,连个通房都没有,至少在外人看来,只做到这一点就是非常优秀了――简直悲哀,他不过是做了女人们一直都在做的事,女人这么做没人夸奖,到了男人,不三妻四妾都成了美德。

谢隐觉得,与其说是他爱重妻子,倒不如说是沽名钓誉的伪装。

平日里没有出事,他对妻子也不会打骂,很可笑,但这确实是真的,不三妻四妾,不打骂妻子,便是难得一见的有情郎了。

穆昶身为一家之主,头一回被儿子顶嘴,顿时勃然大怒:“无尘!你怎地这般没有规矩,是谁把你给教坏了!”

说着还看向妻子,大有一切都是妻子的锅的意味。

谢隐扶着母亲到椅子上坐好,感觉母亲身体僵硬,显然在丈夫站着她坐着,对她来说压力太大了,她的手都在颤抖,只是藏在袖子里没人瞧见。

他抬眼道:“自五岁起我便由父亲启蒙,算算到如今也过去八年了,父亲说妇人不可教子,满打满算,我也就在母亲身边长到五岁,若是有人将我带坏在,这人也该是父亲。”

告状精穆无浊傻眼,他不敢相信弟弟怎地这般大胆,敢这样跟阿爹说话!

穆昶怒道:“满口胡言乱语!为人子不知尽孝,竟还在此大放厥词,我看你是想要我请家法来!”

穆大太太顿时忘了害怕,抓住了谢隐的手,朝他微微摇头,意思是让他不要再跟穆昶对着干,先服个软,免得穆昶真的请家法来罚他。

“为何要孝?”谢隐反问。“对父亲来说,又何谓孝顺?孝顺孝顺,有顺才叫孝顺,要服从要听话,否则父亲永远都不会觉得我孝顺。”

父母用孝顺来逼迫子女实在是可笑,家人之间的纽带应该是爱,只要爱着彼此,又何必谈“孝”与“顺”?

因为爱着,便会自然为对方考虑,会彼此信赖彼此关怀,一味地强调孝顺,不过是因为子女跳脱了自己定制好的框架,觉得不能掌控罢了。

穆昶真是要被小儿子气死,他抬手就想来打谢隐,穆大太太见状,要上前挡,谢隐没有还手,只是躲开了,穆昶冷笑道:“我听你大哥说,你要他剔骨还父割肉还母,怎地,现在我这里,你是不是要剔骨还父,给你大哥做个表率?”

谢隐轻笑:“那倒是不必,父亲又不曾将我生出来,不曾关怀我的衣食住行,我又不欠你什么。”

穆昶见他这般冥顽不灵的诡辩,愈发冷笑:“你姓穆!你吃得是我穆家的大米,喝得是我穆家的水,有本事你就不要姓穆,不要做我穆家人!”

谢隐等得就是这句话!

他立刻说:“好!”

原本还想再放两句狠话的穆昶下面的话都要接着出来了,让小儿子知错跪下磕头赔罪,结果却听见一个响亮的“好”,瞬间愣住。

“父亲是要与我写断亲书吗?”谢隐拿过纸笔,“还请父亲成全。”

穆昶差点骂出一句脏话,他瞪着这不识好歹的小兔崽子,想动手打,又想起刚才谢隐躲避的灵巧,反倒是自己差点摔个趔趄,他越想越气,竟真的当面冲动写了断亲书!

这下可给穆无浊看傻了,他就是希望阿爹能把弟弟狠狠打骂一顿,可没想过要把弟弟赶出家门!

穆昶写完断亲书也有些后悔,可看着谢隐那副小心翼翼喜出望外把断亲书收起来的模样,他又忍不住来气,嘲讽道:“现在你不是我们穆家人了,你可以滚了,还留在我穆家做什么?”

谢隐微笑道:“穆大老爷,你都是这样跟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说话的吗?未免太过无礼,有失君子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