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杀吗(第3/3页)

她说的是昨晚坠湖之事。

“呛水太多,昏沉了一夜,见到二妹妹就好多了。”薛岑回答。

他越是宽容大度,虞灵犀心中便越是愧疚。

“对不起,岑哥哥。”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认真道,“若非受我所累,若非我去晚了,你就不会遭遇这些。”

薛岑一怔,随即柔和眉眼道:“和你无关,二妹妹莫要自责。”

他握拳抵着唇轻咳一声,方略微喑哑道:“其实,我很庆幸你昨夜逾时未至,没有撞上歹人。若是连你也遭遇危险,我才是要后悔一生。”

那是虞灵犀承受不住的情义。

她正思索该如何坦白婉拒,薛岑却望见了虞灵犀缠着绷带的左手,登时一滞:“你的手怎么了?”

虞灵犀摇摇头,将手负在身后,“没什么。”

“是因为救我受伤的吗?”薛岑眼里的心疼显而易见。

大约太过着急,他忽的猛烈咳嗽起来,侍候的仆从立刻端茶顺气,半晌才让他平复下来。

他病得这样厉害,却依旧温和诚恳,处处为别人考虑。望着他虚弱的模样,虞灵犀几度启唇,又悻悻闭上,打好的腹稿一时找不到机会说出口。

回到将军府,又下起了绵绵细雨。

刚弯腰钻出马车,便见一柄暗青油伞横斜过来,为她遮挡住了头顶斜飞的雨丝。

虞灵犀提裙抬头,对上宁殷浸润着雨光的眸子。

她抿了抿唇,而后踩着脚凳跃下,躲入了胡桃撑起的纸伞之下。

那股清淡的女儿香仅在宁殷的伞下短暂驻留,便溜得干干净净,风一吹,了然无痕。

虞灵犀没有回头看宁殷的神情,只知他大概在雨里站了很久。

她不会伤害宁殷泄愤,却也不能这么轻易地原谅他,否则尝到了甜头,下次他只会变本加厉。

宁殷只说不会杀她。

可宁殷不知道,将欺骗和利用的手段用在对他好的人身上,本身就是诛心之痛。

这些,都要他自己慢慢想明白。

哪怕是想明白那么一丁点儿,这场豪赌就有了一线渺茫的微光,可以支撑她坚定地按照计划走下去。

连着数日潮湿,总算雨停了。

空气恢复了舒爽的干燥,是个难得的晴朗天气。

东宫那边一直没动静,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大动作之前的宁静。

虞灵犀有了片刻的喘息,猜想缓了这几日,小疯子的极端心性应该平静下来了。

大概,应该,或许……能和他好好谈谈。

便索性屏退侍婢,去了一趟后院。

刚转过游廊,便见一袭暗色武袍的宁殷站在阶前,正负手抬头,饶有兴致地望着院中一株花期繁盛的玉兰树。

白玉兰开在他的头顶,落在他的脚下,如云似雪,将岑寂的少年框入天然的画中。

一时间,虞灵犀仿佛回到了前世,那个瘸了一条腿的摄政王也曾这样站在花树下。

树下埋着厚重的鲜血,滋养一树粉霞灿然。

虞灵犀定了定神,放轻脚步朝他走去。

宁殷头也不回,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淡淡道:“小姐又肯理我了?”

果然连伪装都懒得伪装了,又冷又呛。

唔,真是前世熟悉的口吻。

只不过,面前的少年比前世的摄政王而言,到底差了点道行。

“在看什么?”虞灵犀在他身边站定,玉兰花香沁人心扉,干干净净。

宁殷勾着没有温度的笑意:“看戏。”

虞灵犀狐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登时无言。

哪里是戏?

分明是一条儿臂粗的黑蛇蛰伏在花丛中,仰首吐信,准备猎杀一只毫不知情的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