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帝崩(第4/6页)

颂银等了等,山不来就我,我只好去就山。没想到他反而往后缩,试图避开她。她有些恼火,愠怒道:“怎么?要同我划清界限不成?”

他正处在极其矛盾的时候,因为皇帝的突然离世方寸大乱。之前的所有谋划都失去了意义,他也曾设想过豫亲王登极后容家将会面临的困难,新帝要拢络大行皇帝的旧臣,他们暂且是安全的,但是将来如何就说不准了。

他支吾了下,“不是。”他在她面前总会被她的气势震慑,这个正一品从来就不是这四品官的对手。

她冷着脸看他,“内务府要商定大升轝所用的銮仪,请容大人进内务府说话。”

他没办法,只得跟着她走。她却没领他上衙门,造办处后面有一扇小门是新添的,和随墙门形成一个夹角,平时来往的人少,几乎是闲置。她拽着他的胳膊蛮横地拖了进来,恶声恶气道:“你见了我躲什么?难道家里老太太、太太给你物色到好姑娘了?”

他怯怯看了她一眼,摇了摇脑袋,“这会儿我比你艰难,谁愿意嫁我呀。再说她们张罗,我没有参与,我说过不会娶亲的,就是给我个天仙我也不干。”

她听得受用了些,张开双臂说:“过来。”

他立刻依偎过去,嗫嚅道:“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陆润和六爷是一伙的,可见我眼光多准,一早就不待见他装腔作势的调儿。一个太监弄得那么高洁,猪鼻子里插大葱,他也不嫌累得慌!现如今他私藏了圣旨,这帝位就是豫亲王的了,咱们议定的那些恐怕要不算数了。”

“我来找你,就是要和你说这个。原本咱们有皇上撑腰,敢和豫亲王打擂台。眼下连靠山都倒了,再往刀口上撞的就是傻子。你要按捺,千万沉住气,好汉不吃眼前亏,记着了?”

“我都知道。”他有些怅惘,“树倒猢狲散,刚才不是为了躲你,我只是想我如今连自保都难,和你走得太近了,没的连累了你。”

她鼓起了腮帮子,“这些都是借口,你没问过我的意思,凭什么自作主张?我说过怕你连累我吗?还是你害怕了,想和我撇清关系?要是这样我也不怪你,到底这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立刻搂紧了她,“我何尝这么说来着?我像个怕事的人吗?”说着语调温吞下来,委委屈屈道,“我是怕你嫌弃我,又不好开口。我不想让你为难,自己识趣儿些,将来还是好兄弟。”

她推了他一把,“谁要做你的好兄弟!”

他靦着脸又贴上来,“当好媳妇儿也成。”

她把脸贴在他脖颈上,嗅一嗅他的味道,动荡也变得不动荡了。她轻声说:“六爷上台,咱们必然要经历更艰难的波折,我想好了,过阵子就称病不上值了,不在他眼睛里戳着,他又忙于政务,很快就会把我忘了的。我只是担心,入了你容家门,老太太和太太那里怎么办。不当官就没了荣耀,她们还能待见我吗?”

他的手从她厚厚的白坎肩里探进去,隔着袍子轻抚她的脊背,“她们不待见,咱们就自立门户。我在紫禁城里必然呆不下去,打算请旨去江南。那里有容家祖宅,哪怕当个五品小官,也比在京里强。到时候咱们一块儿走,你给我当大总管,当太太,咱们舒舒坦坦的过日子。”

设想得多好啊,她也向往这样的生活。以前的雄心抱负都因为爱情化为乌有了,他们是人家手里的棋子,终难逃被摆布的命运。执棋人已经换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遁逃。反正他棋篓子里待用的多了,大行皇帝曾经重用的人,到最后都会慢慢被替代的。服个软,离开京畿上别处去,比在跟前针锋相对的好。

“他能放咱们?”

“看运气。”他笑了笑,“不是还有贬官一说嘛,我都官居一品了,那是大行皇上抬举。就我自己,我还不知道自己?办事没个准谱,时不时的放回鹰,蒙大行皇上不嫌弃啦。”

他这么舍得消遣自己,倒博了她一笑,“那你说我瞧上你什么?”

他把胸膛一挺,结果和她撞到一块儿了。就那么绵绵的一接触,他晕头晕脑说:“我局器,疼媳妇儿,将来能当一好爹。”

她笑着抽了他一把,这才是她爱和他在一起的原因。论权势他不如六爷,可他实惠,是居家必备。

见过一面,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总算能够松快前行了。他们筹划好了,基本就不会改变,颂银只知道目下好好当差,把难关度过去,至于以后怎么样,边走边看吧!

大行皇帝大殓,好些生面孔也入内廷来。颂银忙着主持,一回头,看见丹陛上几位皇子皇女戴重孝鹄立着,最大的公主六七岁光景,最小的阿哥前儿才落地,乳母抱在怀里,襁褓上披着白绸。这么羸弱的孩子陡然失怙,终难免凄凉。颂银眼眶泛湿,又惦念阿哥,怕豫亲王为了万无一失会对他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