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6/6页)

大概想着,进都进来了,克托尔还无所谓地把他当做了空气,赤井秀一往更衣室的方向看了看,真就缓缓走了过去。

消毒完毕,勉强披上不太合身的白色外套,男人抬手,将自己夹在白大褂底下的长发捞出来。

他先贴着墙角走了一圈,全程收敛呼吸,没有发出吵人的动静。

目光随意一扫,便看到了塞满卷宗和实验资料的文件柜,还有无数连他也说不出名字的精密仪器。

数台仪器同时运行,提示灯闪烁出或红或绿的光芒,而克托尔就处在仪器与警示灯光的环绕下,坐在那里操作着什么。

赤井秀一不懂实验,可能需要打开文件柜,研究几天如山般的实验报告,他才能能勉强看懂克托尔在做什么。

他当然没有四处翻动,也没有拿出一份研究报告来看,真要这么随意就是蠢了。

只不过——也不是完全一无所获。

文件柜就在旁边,柜门没有上锁,克托尔坐在前面,一次都没有侧首关注过他的举动。

实验室没有多余的椅子,赤井秀一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抱手而站,就这么保持了一下午的安静。

他至少看出了,这数小时里,克托尔算下来其实只做了一件事:将培养皿放入检查仪器中,确定结果,记录,轮换,不断进行着机械性的重复操作。

确认到的结果……可能并不理想。

因为赤井秀一观测到,千穆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过。

实验室中的克托尔,比在外面见过的任何一个“他”都要沉默。

他宛如一张逐渐湿透的纸片,本身已是不堪受力的厚度,偏还要被水分一点一滴地浸湿,拖累住沉重的形骸,缓慢向深海下坠。

在厨房的时候,赤井秀一可以打断克托尔,借着任务的名义,很是冒昧地警告他停下来,不要再这样下去。

可在这里,他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插足的缝隙,好似被强行安排在了观众席,仰望前方漆黑的舞台。

唯一的奏者正自顾自地按动发不出声音的琴键,谁也不知道他演奏的是什么乐曲。

……

大概就是从这一刻开始,赤井秀一对“克托尔”的评判,悄无声息发生了改变。

他似乎隐约抓到了一条线索,只要抓住这条线抽动到底,能够将红发青年矛盾的表现拼接牵连,凑成一个复杂多面的人。

终于,克托尔将所有培养皿检测完毕,也到了该休息的时间。

清理好桌面,做完重复不知多少次的收尾工作,红发青年起身,欲要离开。

赤井秀一意识到就算自己在旁边坐了一下午,克托尔照样把他视作空气,甚至没有问他一句有何发现的兴趣,干脆主动开口:“克托尔君。”

千穆这才停下脚步,将白大褂提在手中,漠然地等待他的下文。

对方还是不配合,赤井秀一只能直率地吐露自己的最大发现。

“一直保持坐姿,不起身活动,对腰椎和颈椎的负担太大。”

“……”

“以及——你的头发太长了,该剪了,还是说你想留长?应该挺适合你的。”

“…………”

缓缓地,千穆回头。

“这,就是你参观了一下午的发现?”

“嗯。如果你不想留长的话,可以稍微修剪一下。”

刹那间。

千穆看向赤井秀一的眼神,阴沉中透着诡异,仿佛在看某种毫不陌生的——这种并不陌生同时不可理喻的生物,俗称“笨蛋”。

多少年了,竟陡然重温到了熟悉的血压飙升。

不想再说一个字,他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