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删除(第2/3页)

陆周瑜突然发问。

“不过敏。”夏炎不明就里,问道:“怎么了?”

陆周瑜放下手里的棉签,目光若有似无地从他的拳头上划过,又落在伤口,淡淡道:“我去接杯水。”

玻璃杯放上茶几,杯口被热气氲起一层雾,夏炎主动摊开手掌,把胳膊递过去。

双氧水一接触伤口,登时产生反应,翻腾起一圈泡沫。疼还是疼的,但第一阵痛感过去,之后就没那么难以忍受。

第二遍清洗时,夏炎饶有兴致地观察起那些泡沫,问:“像不像啤酒沫?”

“想喝啤酒?”陆周瑜头也不抬,三根棉签并拢,细致地擦掉污血。

原本只是随口找话题,被他一问,舌根霎时生出凉丝丝的酥麻感。

“想。”夏炎点头,不着调地建议:“一会儿去喝一杯?”

脏棉签被投进垃圾桶,陆周瑜从袋子里拿出一只白色扁盒,掷在他怀里,“给,配着药一起喝效果更好。”

是盒消炎药。

夏炎拿起来正反翻看,说明文字里“忌酒”二字被加粗放大。他攥着盒子,窝在沙发里笑起来,连自己都说不清缘由,笑得毫无顾忌,眼角都湿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伤口清洗过后是碘伏消毒环节。

红棕色药水晕开,反衬的皮肤冷白,再加上那道未曾清理的红血道,孤零零的胳膊一时间热闹非凡。

夏炎问:“你多久没回海城了?”

手上动作不停,陆周瑜答:“六七年。”

夏炎感到诧异:“那次走了之后你再也没回来过吗?”

“差不多吧。”

雨点贯穿如丝,一声声叹进室内。

“感觉我们每次碰见都……”夏炎斟酌着用词。

“挺巧的。”陆周瑜替他补全。

“嗯,是挺巧的。”

伤口处理完毕,夏炎想收回胳膊时,又被按住手腕。陆周瑜用酒精浸湿棉球,擦掉他小臂上的那道血渍。

手腕处被握住的皮肤隐隐发烫,夏炎不安地动了下,陆周瑜就松开了。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时间凝固了似的,一缕风都吹不进。

反复擦拭两遍才彻底干净。陆周瑜两根指头在夏炎腕骨上一敲,示意他挪开胳膊。

纱布四四方方,服帖在皮肤上,伤口涂过药粉后有刺挠的痒意,夏炎总忍不住去抓。

他想了想,重新把胳膊伸到陆周瑜面前:“纱布上给我画个画吧,我就不挠了。”

陆周瑜明显一愣,“画什么?”

“都可以啊。”夏炎说,“你自由发挥吧,大画家。”

陆周瑜短促地笑了一声,竟也没有拒绝,“没有笔,用棉签随便画了啊。”

“画吧。”夏炎说。

捻起一支尖头棉签,蘸取碘伏后,陆周瑜开始往纱布上晕染。手指正好挡住夏炎的视线,三两下之后,他说:“好了。”

夏炎低头,纱布上只有两个图案,椭圆和三角,边缘被洇成了不规则的形状,需要微眯起眼才能看清。

是一条鱼。

指尖在纱布上摩挲一下,夏炎又指着茶几右下角的那条鱼说:“怎么还作弊啊。”

“这也是我画的,”陆周瑜笑着反驳:“不能算作弊吧。”

顿了顿,他重新拉过夏炎的胳膊,“那再补给你一个。”

这次画的地方是手腕,

没有纱布的遮挡,棉签直接在皮肤上游走,痒痒的。

陆周瑜垂着眼睛,灵巧地勾出一只饱满的圆,然后是两条细细的线,环绕手腕一周。

是一只手表。

画完轮廓后,他问:“现在几点了?”

夏炎按亮手机看时间,“快一点了。”

手机识别到面部,自动解锁,一打开,他记在备忘录的几句话直接显示在屏幕上,夏炎连忙退出。

陆周瑜正在表盘内标注刻度,没有注意到这点插曲,神情颇为认真,好像在对待一场重要的展览,或是在勾勒一幅磅礴的画。

一瞬间,夏炎心里充满了沉甸甸的酸软,像是塞进一团被雨水浸湿的棉花,经不起任何颠簸,略一颤动,就会淌出冰凉的水。

于是他一动不动,迫切地希望时间能无线延长,又或者停驻于此。

因为印象中这样毫无芥蒂的相处,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久到让他陌生。

夏炎觉得陆周瑜在与人相处时,四周都划有标尺,在恰当的距离内,才能收获他的松弛以待,如果越过半步,他就会回以不动声色的疏离。

漫长的沉默中,夏炎想,如果退回朋友的尺度,就能永存这段时光,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一楼地势低,水汽重,可灯光暖融融的,把湿气蒸出不合时宜的暧昧与缠绵。

这雨该停下了。

手腕上的表已经初具雏形,陆周瑜在做最后的装饰——十分恶趣味地在表带上画花瓣和蕾丝。

夏炎蜷了蜷手指,犹豫许久才鼓足勇气说:“我上次说的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