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76章(第2/2页)

她是画地为牢的囚徒,是放弃翱翔的飞鸟,甘愿背负着以爱之名的枷锁,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已经死去的人而活。

或出于私欲,或发自真心,五条悟想要解开黑磨桑落的束缚,让她真正地恢复自由,只是“桑落”,而不是“黑磨桑落”。

他花了很多时间,费了很多心思,几乎把所有的耐心都给了他的桑落老师,却始终失败。

黑磨桑落连动摇都不曾。

对初代堕落神明的爱束缚着她,或许是这份爱太沉重、太无可替代,或许是枷锁戴久了便融入血肉,她自己撕不下来,旁人若是动手,也必将连同血肉一起割裂。

仿佛若是没了眼前这条伸手可及的道路,便会失去所有,让她赤()身裸()体,令她血肉模糊。

哪怕明知过强的信仰之力会使神性压过人性,剥落她作为“人”的情感,黑磨桑落也会害怕地摸着泪水,咬牙前行,走得头也不回。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黑磨桑落爱黑磨大人,所以她变成了现在的模样;而五条悟爱桑落老师,也很乐意为这份爱,用点过激的手段,做个扭曲的反派角色。

失去所有就失去所有,血肉模糊就血肉模糊。

痛就痛吧,要恨也尽管来憎恨他!

等撕下枷锁,等桑落老师能真正地让这世界倒映在她眼中,她总会寻找到新的宝物,让时间来治愈她。

人就是这样脆弱易碎但又顽强的存在。

而黑磨桑落毫无疑问,是人类。

——但就连五条悟也不曾料到过,黑磨桑落对初代堕落神明的爱,还会催生出这样的存在!

在被狂暴的黑泥拉入沼泽之前,五条悟高举右手,比划出胜利的手势的同时,留给了黑磨桑落的最后的警言。

“对付咒灵,没有人比堕落神明更擅长了吧?”

随后,五条悟与两面宿傩都消失不见。

五猫猫被风铃叼到自己的背上,逃过一劫;而风铃左右看了看,没有靠近黑磨大人,只迟疑着走到了黑磨桑落的身边。

黑磨桑落迟迟没有行动。

她很清楚五条悟和两面宿傩到底在说什么,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愈发无法接受眼前的真相。

——她诅咒了黑磨大人。

那些不舍、那些依恋、那些对寂寞的恐惧,身为堕落神明,黑磨桑落对黑磨大人的爱,让黑磨大人变成了咒灵。

不,这甚至根本不是“黑磨大人”,因为黑磨大人已经随着渡让神格,而消散于了天地间。

是黑磨大人弥留之际残存的、对黑磨桑落的强烈担忧和不舍,加上黑磨桑落的爱,这些诅咒糅合在一起,依附在了樱木中。

但即便如此,按照道理来说,这些情绪也会自然散去——如果没有被黑磨桑落的神力和信徒的信仰之力所饲养的话。

即便后期信徒如云,黑磨桑落的力量也始终涨幅不大的原因在此浮出水面:她在不自知的情况下,一直将庞大的神力分给了残片。

每当她思念起黑磨大人时,她就又诅咒了“黑磨大人”一次。

咒灵“黑磨大人”的强大,也是因为身为诅咒者的黑磨桑落,相信他就是最强。

漫长时光之下,力量日积月累,再加上夜斗献祭的祸津神的神格,让或许仅此一次的奇迹诞生——

拥有全部记忆和力量的“黑磨大人”,回来了。

黑磨桑落对黑磨大人的爱,束缚了她,锁死了她的命运;可同样,黑磨大人对黑磨桑落的爱,令他无法安息沉眠,被困樱木千年。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连神明也难逃。

……难道她一直以来所做的,都是错的,都只是在让黑磨大人更加痛苦吗?

黑磨桑落崩溃地跪倒在地上,如同脱去了所有华衣伪装的小孩子,像被逼入绝境的幼兽,凄厉地哀泣。

连黑泥都陷入纠结,不安地想要靠近她,安抚她,又生怕自己的靠近也是错误。

直到她落入了冰凉的怀抱。

“……不要哭啊。”

“明明,我是想看到桑落笑的样子,才回到这个世界的。”

面对最宝贵的孩子,哪怕是初代的堕落神明也会手足无措,变得笨拙起来。

蝶翼般的眼睫颤了颤,青年抿了抿唇,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手指灵巧而熟练地随便七绕八绕一下,再合掌拢住,求饶讨好般将其递在黑磨桑落眼下。

“我给桑落再变一个秋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