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诉公堂(第4/11页)

顾千帆摇了摇头,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无力:“我做不到。就像我要你放弃救宋引章,赶紧去京城当你的探花娘子,你也做不到。”

赵盼儿眼睛一酸,泪水再度滑落。

顾千帆下意识地伸手想替她抹去,到了半途却生生停住。赵盼儿转头平息自己的情绪,顾千帆此前选的那些不糟糕的路都已经这般危险了,他若踏上那条糟糕的路,定如行走刀尖。她从怀中掏出手绢替顾千帆裹伤:“这一回,我就不跟你告别了,反正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这边的事我要是办砸了,还等着你给我撑腰呢。”

顾千帆知道赵盼儿担心自己,便玩笑道:“不恨我惧内把你赶走你了?”

赵盼儿一愕,尴尬地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顾千帆故意叹了口气:“华亭县这么小,赵花魁的风光,谁个不知,哪个不晓?”

“再取笑我,我就不还你钱了!”赵盼儿瞬时间涨红了脸。

“不还也没事,以身相许也行啊。”话一出口,顾千帆和赵盼儿都愣住了。

两人眉目相交,顾千帆喉头一动,盯着赵盼儿道:“对不起,今晚我喝得有点多,失态了。”

赵盼儿愣了一瞬,随即洒脱一笑:“朋友之间,开个玩笑而已,干嘛那么在意?”

“朋友?”顾千帆顿时被这两个字击中了,身为皇城司指挥使,他更习惯于别人怕他恨他,就算是皇城司的同僚也未必能称得上朋友,可赵盼儿竟把他当成朋友?

“怎么,难道我们不是吗?”赵盼儿向顾千帆伸出手,“倾盖如故。”

顾千帆一滞,终于也伸出手:“白头如新。”

烛光摇曳中,两人的手在半空紧紧相握。

迢迢水路,小船徐徐前行。顾千帆独立船首,只见酒楼二层的房间中一灯如豆,赵盼儿倚在窗边,犹自目送着他。

在顾千帆身后撑船的陈廉看着两人遥遥相望的画面,不禁感慨“绝代佳人!我算是懂了,难怪您宁愿骑两个时辰快马,也要从湖州赶到这里,敢情是为了她啊。瞧瞧,这伤口裹得多利落,多贤惠!”

顾千帆看着旖旎灯光下那抹身影,灯光下,赵盼儿美得惊心动魄,眼神直直看向顾千帆的方向。顾千帆忽然心擂如鼓,竟生平第一次不敢直视她,眼神闪烁中淡淡地回应陈廉:“她不是你能开玩笑的人。”

陈廉面不改色地说:“卑职哪敢开玩笑啊?卑职这明明是发自肺腑的赞美!卑职的娘从小就教卑职,做人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她美,就是美,您就算拿刀架在卑职脖子上,卑职还是这么说!”

顾千帆觑了陈廉一眼,眼神情不自禁看向佳人,嘴上却回道:“一口一个卑职,你确定还要跟着我?”

陈廉两眼瞪大,像是被顾千帆的话伤到了,他用撒娇的语气说:“人家都跟你一起杀过人了,你干嘛老是怀疑人家的真心!”

星夜渺渺,顾千帆仍遥望着楼上的赵盼儿,一心二用地说:“好好说话!当我的手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好意思啊,平常跟几个姐姐说话多了,习惯成自然。”陈廉挠了挠头,用手拍着胸脯说,“我不怕!我这人吧,女人堆里长大,也没多大本事,但升官不算慢,就是因为我有一个优点,会跟人!您够狠,那么好的兄弟,说杀就杀,难得的是您心还善,霹雳手段、菩萨心肠,跟着您混,肯定步步高升!”

顾千帆毫不留情地点破道:“你是怕我事败后把你也供出来,所以才只能跟我一条路走到黑吧?”

“那绝对必需不是啊!我们陈家家教可严了,我要是扔下你自个儿走了,我娘会骂我不知恩图报、不义薄云天、不气冲霄汉的!”陈廉说起这些话来一套一套的,极有眼色的他见顾千帆眼神飘向来路,心下了然,一时竟也不再多言,兀自摇浆。

直到船行至拐弯,再见不到会仙楼,陈廉这才问道,“还有咱们现在这是去哪儿啊?”

顾千帆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不带感情地说:“平江府,苏州。”

次日清晨,苏州知州府上的一众小厮婢女已经开始日常洒扫,铺在地上的每一颗洁白的鹅卵石,都被侍女跪在地上,用丝绢小心地擦拭。这里就是顾千帆此前跟赵盼儿讲述朝中四大派别时提到过的皇后一党首领——使相萧钦言的宅邸。

忽然,萧府管家疾步而来,摇响了手中的小铃铛,侍女小厮们如闻军令,齐刷刷地地退到了角落中。不过片刻,一身着紫袍中年美男意态闲适地行了过来。管家迎上拜道:“相公今日起得好早,后园中的桃花刚开了两枝,您可要一观?”

萧钦言点了点头,穿过庭院,向后园走去。

管家引着萧钦言一路分花拂柳而来,刚转过一道弯径,却赫然一惊——那刚绽开的桃花枝下,竟然站着一个背向他们的陌生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