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2015.3 西雅图(第2/3页)

“嗯!”

临走时,梁母无不担忧地退回来,说她去单位请个假,送完梁桉一就回来帮他干活儿,让梁父好好休息。

她瞪他:“你不许逞能,忙完就去歇着。”

梁父笑笑:“好好好。”

可舆论就是在那个早晨,悄然改变的。

早餐时间还未过,那些食客还拥在餐厅里讨论刚才发生的事情,“好好的姑娘给打成那个样子”“作孽哦”,一片热闹唏嘘。

派出所的民警匆匆忙忙跑来,要带梁父去医院。

他们说,那对男女打架的缘由,是因为被查出得了“AIDS”。

彼此间私生活都不干净,都怀疑是对方带来的,男人指责谩骂,最后上升为拳脚相加。

起初店里只是安静一瞬,像是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民警见梁父怔着未动,急了:

“走啊,快跟我们走啊!”

“你知道‘AIDS’是什么不?那是艾滋!”

“你那手臂伤口那么大,肯定沾上他们的血了......”

“得赶紧去筛查,看你有没有被感染‘HIV’病毒!”

梅雨季的雨,像是总也下不完,窗外一声闷雷。

食客像是忽然被惊醒,各个起身,惊慌逃窜。

好像空气里弥漫着致命毒气,再稍微晚一秒跑出去,他们就会死亡。

梁桉一被从学校接回来,街坊看见他,马上掩住口鼻、退回去紧闭房门,避他如蛇蝎。

他那时候小,不懂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家后只看见梁母哭肿了眼睛。

梁父坐在一旁,像是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背,可手伸到一半,又急急撤回。

那时候,科技与医疗远没有21世纪的现代先进。

甚至,距离国内首例发现“AIDS”和“HIV”,还未超过10年时间,“HIV”检测设备并不算完善,光是等待结果,便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那几个月,像有一柄利刃,悬于他们一家三口头顶,随时可能落下。

比生病更难熬的,是人言。

住在巷子里那位姑娘没什么生活本领,辗转过几个男人之间。

因而,她患“AIDS”的原因,被人们冠以诸多妄断。往日同她走得近、有交集的人,也多被猜疑。

流言发展到后面,梁父也被牵扯进去。

说有人自己亲眼见过,那姑娘来早点店买牛肉丸汤,梁父对她很是和颜悦色,还多送她牛肉丸子吃。

“他们喏,万一是有过不正当交易的呢,男人嘛。”

“就是,要么那天别人都看热闹,就他急着往前冲。”

“外面的女人有几分姿色,就比家里的老婆顺眼,瞧瞧,现在还可能艾滋嘞!”

“哎,我说呢,怎么那样急着逞英雄。”

善举已然变成了“逞英雄”。

目的也不再是单纯的路见不平,成了“别有用心”。

那些非议,梁桉一的父母并没有让他听见。

起初梁母和梁父告诉梁桉一,爸爸可能会生病,所以不能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居住,要等几个月,检查结果出来才知道怎么治疗。

他们把梁桉一保护得很好,给他在学校请了假,早点店也关掉,三口人在家里,陪梁桉一弹琴,情绪低迷,但偶尔也还会有欢声笑语。

可后来,事情再次生变。

邻居家20岁出头的男孩不规则发热近月余,体重严重下降、腹泻、咳嗽,在家里吃药,总也不见好,似乎还越来越严重。

家里人怕出事,慌忙把人送去医院,经初步诊断,居然怀疑他是“AIDS”患者。

男孩的家人拒不承认儿子接触过巷子里那位姑娘,一口咬定,一定是因为在梁父的早点店吃过牛肉丸,才会患病。

一时间,在早点店吃过牛肉丸的街邻人人自危,吓得都跑去医院,稍有个头疼脑热,都觉得自己是染了“HIV”。

事情愈演愈烈,那些污秽的话,再次四散,比之前那些揣测难听一万倍。

梁母梁父虽然做着普通工作,但都是大学生,两人商量过后,把搜集到的关于“AIDS”和“HIV”的知识,手写在纸上,由梁母带着梁桉一,去外面张贴、宣传,希望能以此平息或者安抚这场恐慌。

空气不会传播!

普通接触不会染病!

请大家不要怕!

可他们出去,被人泼水丢菜,说让他们滚回家去。

某天夜里,梁桉一正在熟睡,二楼玻璃窗突然被打碎,有人丢了一串爆竹进来,声音炸响,一家三口都被惊醒。

那些人在楼下泼了猪血,用红色油漆写了很过分的字样。

梁桉一那时年纪太小,心理承受能力远不及成年人。原本他就十分担心父亲,突然又受到惊吓,应激性失聪。

那夜之后,梁桉一长达7个月,无法听见声音。

也是那几个月听不到声音的时间,让梁桉一变得敏感。

对他人情绪、周围气氛的感知,都比旁人更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