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雨霖铃(第6/9页)

近几日宋邺病况不大稳定,宋瑜虽身染风寒,但好歹头脑还很清醒。底下经手的丫鬟她都不放心,总想着凡事亲力亲为。加上担心宋府的龚夫人,自打谢家退亲后她便一病不起,宋瑜头疼苦恼,以至于小小风寒拖了多日才好。

其间霍川来看望她一回,她浑身上下写满排斥,索性躲在被褥里佯装睡熟。

霍川就坐在紫檀木的绣墩上对宋瑜说:“再有七日我们便要出发去永安,届时我去宋府接你。”他的声音仿佛流动的清泉。

宋瑜默默地不吭声,藏在被子里摇了摇头。

霍川虽看不见,却能听到她不同寻常的急促呼吸声,他扬起一抹笑故意道:“三妹将那丫鬟逐出了府,此刻我连能换药的人都找不到,你说该如何是好?”

闻言宋瑜悄悄地露出眸子看他,他许是清晨才换的药,纱布缠得比以往随意而粗糙,随时有掉落的可能。

不待宋瑜回答,他已然开口:“待你病好之后,不如……”

宋瑜再装不下去了,她几乎能猜到霍川后半句话,赶忙装出才睡醒的模样打断他言语:“霍园主怎么在这儿?”

霍川顿了顿道:“三妹,替我换药。”

哪承想他如此不好糊弄,宋瑜哀号一声往后缩,直到后背抵着床板才敢出言拒绝:“我不会,我从未做过这等事,园主不如另寻他人。”

说着她想到外面做事的两个丫鬟,眼巴巴地提议道:“澹衫心细,若是园主不嫌弃,我可以忍痛割爱几日。”

她一颗脑袋晕晕乎乎的,一摇头更觉得思路混乱,可她生病了有一个好处,那便是不大惧怕霍川了。

恍惚间她只见在绣墩上坐了许久的霍川,似乎起身走过来坐到她的床沿上,宋瑜赶紧合上双目自我安慰,定是自己看错了。

然后许久过后他依然没走,甚至还伸手碰了碰宋瑜额头。宋瑜下意识往后缩,他的手便落在她光洁如玉的颈窝。

宋瑜连忙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乖巧地用商量的口吻说道:“能不能不去?我生病了。”

短短几日,屋中充盈了她的气息。从锦被底下传出馨香,夹杂着丝丝暖意飘在房间里,霍川的心蓦地一软。

他低嗯一声就退开了些,澹衫恰巧端着药从外头进来,如今她已能不再惊诧于他接近自家姑娘了。澹衫只朝他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上前将宋瑜扶起让她半坐在床头,然后又细心地垫了个金银丝大迎枕,道:“姑娘来吃药了。”

这话虽是她对宋瑜说的,但她的眼睛却时不时瞥向霍川,希望他能腾挪个地方。然而这位没有丝毫自觉,半晌一动未动,澹衫这才想起他根本看不到,没办法,她只能出声提醒:“园主,请让婢子给姑娘喂药……”

霍川放在床沿的指尖微动,许久才起身换了地方。自己方才在想什么,居然有些惋惜……

宋瑜忍着苦味将药一饮而尽,脸蛋顿时皱成小包子,伏在床沿不断地干呕,模样颇痛苦。

她幼时身体弱,需要每日喝药调养,整整半年几乎都泡在药缸子里,此后每每喝药都仿佛要她的命。澹衫给她喂了一颗蜜枣,她含在口中眯起双眸,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叹息:“我想回家。”

雨水已经下了足有五天,其间大雨小雨不断却从未停过,天像是破了一道口子。她让人给家里捎去书信,将别院情况一一述说,请母亲和大哥放心。听闻龚夫人已大好,身子日益康健,曾想来别院探看一遭,碍于天气原因只得作罢。

充满思念之情的四个字自然被霍川听到,他不做任何反应,却又坐着不走,宋瑜实在尴尬得紧。

澹衫被明朗叫了出去,屋里仅剩下宋瑜和他两人,瞅一眼外边昏沉天色,索性闭眼假寐。

昏昏欲睡之时,察觉床上动了动,她忽而警惕地睁开眼看向霍川,果然见他起身向自己走来。宋瑜霎时间清醒过来,紧紧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然而他只坐在床头杌子上,不知是何用意。

许久他仍旧未有动静,宋瑜头疼得厉害,不多时便打起瞌睡,半梦半醒之际忽听他问:“你为何不愿意嫁给我?”

他逆着烛光,影子投在宋瑜身上,轮廓朦胧,周身镀了一层温润的光。只可惜脸上表情太过于冷淡,总给人以咄咄逼人的感觉。

宋瑜真想假装睡着,可惜她的手肘无意间碰在身后墙壁上,疼得呜咽一声,只好回应道:“你为什么非得娶我……”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疑惑,他们两人此前根本无任何交集,本就毫无感情,难道仅凭那一夜他就非她不可了?

霍川沉吟片刻:“我不娶你,还有谁能娶?”

宋瑜低头揉了揉磕疼的地方,哼哼唧唧不说话,心中却想了很多。

她好歹是宋家的嫡女,即便因为退亲坏了名声而要招赘,也有数不清的人盼着上门。可惜她没敢说,换了种委婉说辞:“母亲告诉我,那样算不得圆房……你不必、不必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