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3页)

“二殿下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这不都是海政该学的吗!书里全都有!日月潮汐、地形海事你都不知道,你还来问我做什么?拿我寻开心么?”

晏少昰被她训懵了,半晌,闷声认错:“是我才疏学浅了,平时政务忙,看书的工夫少。”

两人诡异地对答了几句话。

唐荼荼架势拿捏得稳当,实则紧张得气儿都喘不匀了。她知道自己今儿避不过去了,讲洋流与航海,里边多的是她要露馅的地方,她自己是造不出专业名词来的。

之后的几段话她讲得极慢,每个字、每句话,落到图上的每一笔,都先在脑子里走一遍,觉察无不妥之处才敢张嘴。

这么着纠结了两个来回,唐荼荼很快嫌烦了。她一个异界来客,生死一条命的事,连说句话都要战战兢兢思量再三,这么活还有什么意思。

想过这一遭,她便不遮不掩了,一口气地往下讲。

“但内海太小了,受风场影响就大,风向一变,这么小块地方就很容易形成风暴流,就是暴风,不管离得远近,都会扰乱航向,航向只能靠罗盘去校正。所以要测绘海图,必须要挑风平浪静的时候。”

“我这样讲,殿下能明白么?”

她抬头的那个瞬间,晏少昰便收起了眼里的惊讶和疑虑,几乎是温声细语地夸了夸她:“讲得很好,你继续说,说得慢些。”

唐荼荼笑起来,难得生出一点自己掌握知识和真理的自得。

她穿回盛朝以后当了半年的文盲,至今认下的字仍然不够她看完整一本书,每每看书,旁边都要放本说文解字,边看书边查字典,看得很苦。

晏少昰:“不要分心,你好好讲。”

唐荼荼接着道:“渤海不大,从蓬莱岛直到辽东不过二百余里,假设我们准备一批足够长的麻绳,比方每条绳六百丈长,那只需要五十多条绳,就能在两地之间拉出一条线来。”

晏少昰愣住了。

唐荼荼:“殿下方才说,只蓬莱一个小府,就有海船七十艘,加上辽东大省,测个二百里地绰绰有余。”

晏少昰眉心聚拢:“你的意思是,将船与船全以麻绳接起来?”

唐荼荼摇摇头:“那不可能的,咱们也用不着那么多船,我只是说渤海不大,人力可以测得。”

她紧跟着道:“有个法子叫打节测距——在一条足够长的麻绳上,固定每隔几丈距离打一个结,将绳子打结分段,每节都固定是这么长。”

“比如我在绳子上每隔六丈打一个节,一条绳上总共打了一百个节,将绳头系在岸边一个固定点上,大船带着绳子走,走多远,船上的绳子就放多远,只要数出绳子被拉出的节数,就能算出船离岸的距离。”

“因为海水张力,不管船走得多远,只要绳子够长,中间不被礁石挂住,那绳头会与大船基本保持一条直线——大船拉小舟时也是这个道理。”

“挑风小浪小的时候,将绳头定在一个点,不论是海岸、还是小岛,都能以这个点为基点,大船拉着这根绳四处走,能绘出周围一大片海图来,再加上罗盘定方位,岛屿、明礁、暗礁、急流位置,就都能找出来。”

“这样一条船一片海域地测距,最后交叉汇总,就能把整块渤海海图绘出来。”

晏少昰听完,半晌没说话,皱眉思索着。唐荼荼还当他哪里听不懂,一抬头,却见二殿下眼底灼亮。

“你这法子……”

从来说话都呛人的二殿下,这回毫不收敛地赞了声:“妙极!”

“也没有。”唐荼荼谦虚道:“殿下谬赞了,我这是纸上谈兵,实用还不知道能不能行。”

晏少昰又盯着她画的那图从头到尾捋了两遍,捋顺了,才道:“应当能行。以前辽阳府内还献过一招落锚计距的办法,能测距二三里有余,只是锚链都是铁链,沉在海里,大船负重行走太难了。你这放绳的法子,要比落锚要简单许多。”

“我记下了,回头把你这法子整理成文,交待下去试试。若是真能得行,回头必有重赏。”

唐荼荼笑出来:“那就提前谢过殿下了。”

为了讲这张图,他二人坐得近,图讲完了,晏少昰也没挪位置,而是盯着唐荼荼看了半晌。

他头回破了礼数规矩,没避讳男女大防,缓缓问道:“你可知,你今夜想出这法子,意味着什么么?”

唐荼荼:“嗯?”

“呵。”晏少昰半是叹气地笑了声,望着她,目光如月色一般凉。

“若是能找到那群海匪的老巢,下一步,自然是派水军去围剿。一个海岛之上往往有成百数千人,岛上妇孺也有不少——沿海匪患严重,官府刑罚严酷,一人入匪,其家人知情不报,就都要按连坐罪算,为了不被连累,往往是一人入匪,全家入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