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第2/3页)

“而城外的一万五兵马,就有了足够的工夫重新整顿,立刻折身回护主城,我方反而成内外合围之势,叫元兵落于被动。”

将军们又愕然呆住。

这意思是……

看到敌军几万骑兵大举冲向上马关的那一瞬间,就能确定元人只是佯装攻城了,意在诱我军关死城门,将在外的一万五兵马彻底送上了绝路,好供他们慢慢消遣。

元人那大帅不是蠢货,自然不可能光带着骑兵来攻城,以肉体凡躯来扛火炮,背后还要扛一万五的将士反打。

只是他们几万人的骑兵阵仗太大,马蹄踏起黄尘滚滚,如黑云压境一般,毫无征兆地覆顶而来,谁敢留着城门不关等他们来?

万一城破,那可是整个上北路失守。

孙副帅下令关城门,在场每个将军都亲耳听见了,无人有异议啊!

此时经一个小辈一点,如醍醐灌顶。

那老将军哑声问:“带出城的小股火炮兵,又是何用?”

江凛枪尖向前划出一线。

“做好全员牺牲的准备,向前推进——因元军选择了行军路线二,回围我方在外的一万五攻城兵——则此时,我方城下火炮兵向前推进,紧随其后,炮里装填土弹,土弹轻飘,填药少,不炸膛,能连发,射程四里富富余余。”

陆明睿双眼锐亮:“为何是土弹?”

江凛:“土弹落地炸开,几乎伤不着人,对元兵造不成伤害,但土弹炸开后的气流却能震起漫天黄沙。”

“骑兵最怕视线受阻,沙尘滚滚之时,元骑兵不敢冒进,我方一万五部队中落在后头的残兵,没准能借着风沙掩护逃回来——哪怕逃不回来,也能拖住元骑兵的速度,等着葛、晁二将整好队,黄沙散尽的工夫,足够二将率大批精骑反打回来。”

江凛淡声道:“陷阵之志,有死无生。从军者,穿上甲的那一刻就得做好赴死的准备了,死前多杀几个敌,死得就不冤。”

那老将军心痛地捶了下胸口。这话,说到心坎里去了。

等前头的二位小将整好精骑队伍,早迟了,几千残兵对上十倍之数的敌,死得惨哪。

听江凛几句点破那日战局,晏少昰头疼得更厉害了,出声前匀匀入了一口气,怕声音变调。

“你继续说。”

江凛:“即便我方城门紧锁,城墙上的火炮根本轰不到地方,我也会令城头的火器营全员开炮,轰出惊天动地的动静来。”

某一瞬间,晏少昰合上了他的思路,却还是恍惚地问了声。

“……为何?”

江凛:“听说元人驯马,会以鞭炮栓在马脚上,锻炼战马临危不乱的本事。但马驯得再好,听见惊天动地的火炮声,也不会分毫不乱,只要他们匀出御马的工夫,就是拖累了攻击速度。”

“先以泥弹阻扰视线,再以铁火弹的动静威慑,元军必乱。有他们乱的这工夫,葛晁二将,进可多杀些敌,退可退守赤城。”

“赤城城墙被炸成了残垣断壁也不怕,直接深入城池,我方从阵地战转成巷战,巷战中,会弱化敌军人数的优势,攻守自如,可等待大军来援。”

老将军哽咽了声:“不会有援兵了,他们注定是个死。”

上马关不敢再派援兵了,否则城防危矣。

江凛:“那就不援。退一步说,倘若诸位落入敌军埋伏,四面楚歌之时,最想听到什么?”

“一定是援兵的动静。我方前兵离得太远,他们看不到上马关城门已经关上了,也不知自己被舍弃了——如果此时上马关方向响起火炮声,前兵必定会猜测有大军出城来援。”

有小将军瞠目窒口:“这……这不是蒙骗吗?”

出关的一万五将士尸骨无存,死前竟还得受这一骗?

江凛转头看他。

“前兵遇伏,是必死之局。绝境之下激出的战意涨一分,就能多撑一刻,多杀几个敌,也算是死得其所,是也不是?何况,元人听到身后火炮声震天,能不分心回头看看么?”

大帐里静得落针可闻。

——死锁城门、不派援军、静悄悄的上马关。那些阵亡将士阖眼前的最后一秒,在想什么呢?

——若是那时炮响了,葛家晁家那俩小将,会不会惊怔回头,喊着“援军来了!随我杀出去”,再争一口气?

在座的将军里不乏老将,最膈应的就是纸上谈兵,庸才瞎指挥。

这孩子面孔稚嫩,分明没经过实战,只考过个乡试,好像是什么皇上点出来的“神童子”。除此之外,没什么可称道的。

他分明没见过战场,甚至未必见过死人。

但诸将军都忍不住去想。

如果……真的按他说的,关关算,步步算,前军算,后军算,主帅算,这一战,未必不能打。

天时,地利,人和。

四时之序、节气变更、局部气象;山川地势、河流走向;人心向背、战意盛衰、军需后备补给……倘若全部可算,何止千变万化,十万八千变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