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败犬哨兵(一更)(第3/4页)

他并不敢擅自闯进去,害怕扰了哨兵安眠,他知道大概很多年哨兵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

摔在床下的是楚倦,他或许是半夜渴了,想要去拿一旁的陶罐,却因为动作不便摔了下来,他不能自己站起来回到床上,因为他的腿再也不能走路了,只能在地上爬行,这种爬行延续了整整十年听见推门声的时候,他凶狠的望了过来。

黑暗里那蜷缩在一团的人看起来格外恐怖和阴森。

他没有眼睛的空洞恶狠狠的盯着远处,凶戾的落在虚空中的某一处。

然而他瞪错了地方,凶恶的神色也对错了方向。

他再也看不见了。

不知为什么薄长烬突然觉得没来由的鼻腔发酸,像是有一团棉花堵在了他的心口,带来窒息而彻骨的疼痛,这种疼痛是漫长的,在他看见哨兵的每一刻都在他心中延长。

疼到他连呼吸都滞涩。

他走过去弯下膝盖跪在地上,用手托住哨兵消瘦的脊背,手掌抚过他冰冷的肩膀,带来安抚的热度。

“别碰我。”

哨兵的头左右转动了一下,在确定方向,短促而阴狠地说。

他很畏惧旁人的靠近,那总给他带来一种危险的感觉,尤其是这个人,他是一只惊弓之鸟在畏惧猎人的接近。

失去了眼睛不能观察到别人的动作和表情,于是无从分辨靠近和触碰是善意或是恶行。

向导的两只手一只托在哨兵的腋下,一只托在他的膝盖之下把哨兵抱上了床,又盖上了长袍和单薄的衣裳。

“我不在室内多呆,现在还是凌晨,我只是把火加一下木柴,你安心休息。”

外面无疑是冷的,但他不想让哨兵疑心,向导的动作始终是轻柔的,信息素的味道很淡安抚着哨兵的情绪。

哨兵黑洞洞的眼眶凝视着他,让人看不清情绪。

这一夜向导是靠在门沿上睡着的,并没有睡很久,只是浅浅的眯了一会儿,白猫靠在他的膝盖上,他要顾及着炭火的温度,精神体远比他更为敏锐。

在木屋等待的第二天终于等来了一个晴朗的天气,大雪初停阳光暖融融的照下来,世界仿佛是一层琉璃,远处高低错落的枯枝上坠着沉沉一层冬雪。

鸟雀无声。

这里条件艰苦,要尽快找到有人的城镇落脚,至少要先找个大夫给哨兵处理一下伤口,他醒过来了以后依然靠坐在门上。

他在等待哨兵醒过来。

——

对一个眼瞎的残疾来说是没有时间概念的,他的世界是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木屋为了抵御严寒窗户都已封禁,阳光透不进来,柴火已经熄灭了,木屋暂时维持了温度。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否已经抛下了他独自离开。

在这茫茫雪原里一个被丢下残疾会是怎样的下场呢?是被冬眠苏醒的野兽撕咬成碎片还是被活生生冻死?恐慌如潮水一般蔓延上来,恐惧扼住了他的咽喉,下一刻却有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像是把他拉起来的一根救命稻草。

向导窥探出了他在想什么,用最温柔的语气回应他:“我在这里。”

这句话不知是哪里触到了哨兵的霉头,他的手指痉挛了一下,像是碰到了什么嫌恶的东西一下子缩了回去。

“滚开!”

向导的手无意识的在虚空当中抓了一下,收紧,然后紧握成拳。

薄长烬的信息素悄无声息地浸透着哨兵的大脑,很快突破了薄弱的精神屏障,哨兵踉跄了一下。

无数道精神意志席卷而来,那是黑暗无光的时刻,像是铆钉恶狠狠地一寸一寸钉入头骨,密密麻麻的深入脑髓,解析挖取其中蕴藏的情报。

薄长烬的脸色血色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片惨白,信息素迅速收回,他想过去拥抱住哨兵,但是克制住了自己不敢过去,仓促而愧疚的说了一声:“抱歉。”

他没有料想过兽人族会这样折磨哨兵,不仅是身体上的虐待,更是精神上的残害,他们曾用过无数的信息素攻击过哨兵的精神图景。

在数不清的折磨中哨兵形成了肌肉记忆和条件反射,但凡有向导试图读取他的记忆就会自发以为那是酷刑起始。

“我......”

向导垂下眉眼,在清晨的阳光下有种脆弱懊恼的美感,他喉结滚动,再次重复了一遍:“我很抱歉。”

他说的很认真,左手前伸,似乎想要触摸一下哨兵,却最终只是停在他眼前一指的距离,隔着空气,不敢真正触摸到他。

我很抱歉,没有早一些来,我很抱歉,没能陪你承担这些痛苦,我很抱歉,不能治愈你。

我很抱歉,当初丢下了你。

有太多的未尽之言不能说出口,于是都淹没在时光的尘埃里,欲言又止。

哨兵缺乏安全感,但是他又的确不能自己一个人独自走出这种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