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2/3页)

他们所住的院子地方僻静,附近倒没见什么难民,待出了这条街,到更靠近街心的地方,便见到了一群群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男女老少。

大户有钱,能投靠亲戚或是住上房屋,贫户离乡背井,则只能在街上乞讨或是插草卖身。

但凡有穿着光鲜的人走过,难民们便一拥而上,上前乞求人给口吃的。

没人敢来薛宜宁这儿乞讨。

她乘着马车,带着随从,看着就是富贵之人,可她身旁有十名身穿轻甲的护卫,让难民们望而生怯,不敢靠近。

街边传来一阵馒头香味,难民们纷纷望过去。

薛宜宁问燕儿:“我们带了多少钱出来?”

燕儿回道:“不多,只随身带了几两碎银。”

原本就不是出来买东西的,所以并没有特地带钱。

薛宜宁有些黯然,说道:“将这些钱全买成馒头,分给他们吧。”

燕儿点点头,下马车去了。

很久她才回来,和薛宜宁道:“买了店家蒸笼里所有的馒头,还剩二两,又去买了两家店的烧饼和一些干粮,钱用得一分不剩了,张平他们去分发了。”

薛宜宁点点头。

见燕儿眼里泛红,沉默不语,她问:“怎么了?”

燕儿说道:“那边屋檐下有个老妇,我见她可怜,给她馒头她理也不理,像痴了一样,后来她旁边的人和我说,她是被弟弟救出来的,她两个女儿都被乌桓人奸|杀了,他们说那些乌桓人,见男人就砍,见女人就上前奸|淫,孚良城内,全是浑身赤|裸的尸体……”

说着最后,她哭道:“这些乌桓人,太可恨了……”

薛宜宁心中梗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几年,战事一直未断。

南边的新旧朝廷之战,北边的北狄来犯,西边的乌桓之乱。

虽然她常听到战事消息,又是武将家的夫人,但这却是她第一次与战祸离得如此近。

此时孚良城的情形,她难以想象,却又觉得所有的惨状尽在眼前。

骆晋云,他为何丢了孚良城?

这仗能打胜么?能将乌桓人赶走么?

此时此刻,她心中涌起无尽的愧疚来,怕让人看到她坐在马车内,怕让人知道她是此役主将的夫人,每日在家看书煎茶弹琴。

手上紧攥着袖口,她吩咐道:“你和张平说,不再往前了,等分发了食物就回去吧。”

“是,夫人。”燕儿下车去。

没一会儿,马车掉转方向回去。

因为难受与羞愧,薛宜宁不敢看外面,燕儿却还时不时撩开马车车帘看向外面。

直到行至路中,燕儿突然道:“夫人快看!”

薛宜宁从哀伤中抽出神来,朝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前面不远处的桥头,一个妙龄姑娘就在桥沿上站着,身形单薄,一动不动看着桥下,似乎随时要跳下去。

就在她们往那边看时,那桥头上的女子突然纵身一跃,跳进了桥下河流中。

这是凉州城内最大的曲河,水深难测,西境女子大多不会水,这样跳下去,几乎必死无疑。

薛宜宁立刻朝外面道:“张平,有人投河,快去救人!”

张平也早已看到那边情形,连忙一边往那边跑一边脱下身上轻甲,狂奔到桥头,跳了下去。

薛宜宁又朝外吩咐道:“去桥那边!”

队伍往桥头过去,又有人到桥下去接应,街上其他人看到这边情形,也围了过来。

张平水性好,不一会儿就将那女子从河里救了起来。

女子浑身是伤,衣衫破损,连前襟都有一处缺口,似乎是被人强行撕破的,此时淹了水,更加遮蔽不住身体,薛宜宁在马车上拿了副毯子,交给燕儿,让她拿下去给女子盖上。

女子呛了水,但所幸救得及时,并不严重,此时只是坐在地上哭泣。

燕儿问她:“你怎么了,你家人呢?”

旁边有人议论纷纷,都说她大概也是从孚良过来的难民,因受了□□,才一心求死。

薛宜宁也如此猜测,又见她身上都是伤,便想先带她回去劝劝她,治治伤。

正要吩咐燕儿去和女子说,后面却又来了一辆马车,有人自马车上下来,急步走到张平面前道:“多谢这位壮士出手相救,这女子是我表妹,从孚良而来,因家中遭难而寻死,我这便带表妹回去。”

说着要去扶那女子,那女子却一把拉着张平的胳膊道:“他不是我表哥,我不要跟他走,救救我,救救我……”

张平立刻护住女子,问来人:“你是什么人,有何企图,竟冒充人表哥?”

“壮士,她真是我表妹,只是有些误会,她才有意这样说。”

这时张平说道:“我们似乎见过。”

薛宜宁下了马车。

张平说他们见过,的确是见过。

之前听见来人声音,薛宜宁便觉熟悉,后来张平说见过,她就想了起来,来人正是那天在琴坊内替主人给她琴谱的男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