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好梦(第2/3页)

他在她的身前,一步步走进黑暗中,夜灯随之亮起。夏仪跟在他身后,抬头望着微弱的光沿着他宽阔的后背漫过来,然后伸出手牵住了他连帽衫的帽子。

聂清舟的脚步顿了顿,他似乎笑了一声,然后伸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子,继续往前走。

他把夏仪的被子枕头抱了下来,在沙发上放下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他轻声说:“沙发会不会有点脏?我看看柜子里还有没有床单。”

他还是那么爱干净。

夏仪轻轻一笑:“不用了。”

顿了顿,她说:“你现在还在用之前那种洗衣液吗?”

“这些年升级换新好几次了,我找了味道一样的替代版。”聂清舟帮她铺好床,回头看她,笑道:“我记得你喜欢这种味道。”

夏仪想,这种薄荷香气,是时隔八年后她见到他时,瞬间从香水气味复杂的宴会厅里分辨出的味道。

现在想想,记忆里的气味分明只是廉价洗衣液浓重的香精味,因为他洗东西太勤快了,所以格外明显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成为年少的他的一部分。

夏仪安静地抬头看着他,聂清舟摸摸她的头,弯下腰来说:“好好睡觉吧,我在这里,别怕。”

夏仪盖好被子,在沙发里蜷缩起身体,这种狭小的空间给了她更多安全感。她睁着眼睛,望着吧台后面的聂清舟,他在昏黄的灯光下打着字,键盘的响声比最初轻了很多。

他坐在那里,夏仪莫名想到缓慢流淌的沙漏,持久而稳定,沙沙作响。

她的眼睛眨着眨着,就缓慢地闭上了。

聂清舟从电脑后抬起头来,他端详了夏仪片刻,觉得她应该是睡着了,于是把电脑合上——他也不知道刚刚这段时间里,他都敲了些什么乱码。

他从椅子上下来,望了一眼四周的摄像头,于是把头顶仅有的一盏小吊灯关掉。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中,摄像头的视野里也是漆黑一片,模糊不清。

他轻手轻脚地走向夏仪,在沙发前蹲下来,抱着胳膊偏过头,安静地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

他的眼睛在慢慢地适应黑暗,她的面目从黑暗中慢慢清晰起来——她的额头、眉毛、鼻子、眼睛、下颌线,还有落在她脸侧的头发。在微弱的月光里,她像是一幅朦胧的画。

她皱着眉头,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这么多年没见她,她好像比以前更喜欢皱眉头了。

聂清舟缓慢地靠近她,手撑在沙发上,把她的被子压出褶皱来。他在她呼吸的小小气流中停滞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吻上她的眉心。

她的眉心凉凉的,有一点水露的香气。

他吻得非常轻柔,但是持续了很长的时间,等他离开她的时候,那只支撑他身体的胳膊已经麻了。

聂清舟看着她已经舒展的眉眼,轻笑道:“这才对嘛。”

我心爱的人,不要皱眉头,要多笑笑才好啊。

“要做好梦啊。”他低低地说,像是某种祈祷。

乔娜和季锳都觉得他很神奇,能未卜先知。

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神通,这些年里他所有想要反抗命运的行为,都以惨痛的失败收尾,以至于现在他已经感到麻木,听之任之。

八年的时间里,有过几段时间,他非常非常想念她。他想要看见她,想要听到她的声音,想要触碰她,这种渴望就像是心脏上悬着一根针,每跳动一下就被扎痛一次,但是又不能不跳。

他会彻夜翻来覆去地看夏仪的视频,听她的歌曲,看大家对她表白爱意,让自己的爱意汇入那爱意的海洋中,仿佛这样就可以稀释掉那种他无法承受的浓度。

这时候他痛恨的命运,又变成了他唯一的指望,在他车祸醒过来的时候,他放弃出国的offer时,因为知道还会再遇见夏仪,所以他才能忍耐。

而现在她回来了,她在他的身边睡着了,他觉得很幸福,甚至可以坦然地回忆那些忍耐的时光。

虽然他依然渺小而没有神通,但是他希望他可以把自己的幸福分给她,至少能有一个好梦。

早上周温文下楼去晨跑时,被坐在吧台椅上的聂清舟吓了一跳。周温文一看手机,惊讶道:“清舟老师,你这么早就起了?怎么不开灯?”

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客厅里光线微弱。聂清舟的头发绑在脑后,他还穿着那件卫衣,电脑放在一边,面前放着一杯咖啡。

他竖起手指道:“嘘,小点声,夏仪在那边睡觉。”

周温文望过去,压低了声音惊讶道:“咦,夏仪怎么睡到这里来了?”

“不知道,可能是她的习惯吧。”

“哦,怪不得你没开灯。那回去睡呗,在这里干坐着干什么?”

聂清舟微微一笑,说道:“构思构思文章,找找灵感。”

周温文只当这是什么作家的怪癖,于是跟他摆摆手,出门跑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