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2页)

遗书放在一个红木盒子里,里面除了遗书,还有一块串了红绳的玉佩,外婆说这是当年家里早早给她准备的嫁妆之一,谁能想到她一生都没有结婚嫁人,甚至因为未婚生下陆期的妈妈,而与家里断了往来,那年她离家的时候只带走了这块玉。

后来陆期妈妈结婚,她把这块玉给了她。陆期妈妈过世后,外婆又把这块玉收了回来。

这块玉承载了太多的回忆,无论好与不好,都是一场见证、一份念想。匆匆几十年,全在这里了。

陆期当场把它戴上了,玉石的冰凉贴在胸口的肌肤上,那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人这一生,各有各的不幸,陆期在外婆以及自己母亲身上,见证了太多人世间的苦与涩,但直到离开,外婆都没有发过一句牢骚和抱怨,她一直心思通透,对什么事都看得很开。

因此陆期觉得,他不应该太悲伤,不然老太太知道了一定会不开心。

下完葬,一行人从墓园出来,艳阳高照,热浪再度翻起,可是在陆期心中,这一年的夏天随着那一场台风,已经悄无声息地终结了。

陆期这几天几乎没怎么睡,憔悴得脸色苍白,眼下青黑,整个人瘦了一圈。盛遇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之前事情没结束,他开不了口管陆期,谁都知道外婆是陆期在世的最后一个亲人,有些事只能陆期亲手去做。

现在好不容易结束了,盛遇只想带着陆期吃顿好的,然后回家好好睡一觉。

盛遇去停车场开车,陆期与梅英疏在墓园门口道别。

梅英疏看着眼前的陆期,情不自禁地想抱抱他,他犹豫再三,还是那么做了。他的怀抱松松的,行为举止虽然亲昵,但态度十分绅士,没有那么暧昧。

陆期身心俱疲,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面对梅英疏的搂抱,他没有推开。

以前交往的时候,梅英疏就喜欢这样搂着他,他抱起人来不像盛遇那种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的爱有多炽热、他的独占欲有多强烈,梅英疏这个人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淡淡的,既温柔舒适又沁人心脾。陆期一时恍惚,由着他抱了一会。

梅英疏长长地吁了口气,道:“小期,不要再勉强自己了。”

陆期听得懂梅英疏在说什么,他和梅英疏之间聊起很多话题都不需要铺垫,有的时候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两人能够心照不宣地默契衔接,就好像事先在脑内交流过一样。

梅英疏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再强撑着一个人了,他把所有对他好的人都隔绝在外,非要让自己孤零零的。他这么固执,无非是害怕离别,他是在用一种伤害自己的方式来保护自己。在学习上、工作上那么聪明的陆期,唯独在感情上,笨拙得不知变通。

陆期垂着眼,说:“我现在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些。”

梅英疏说:“盛遇是挺好的,但他给不了你安稳的家庭,他是个演员,他和我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陆期闻言没有恼,他站直身体,轻轻一动就离开了梅英疏的怀抱。

“再说吧,”陆期的语气清冷,“我不想给自己限制太多的条条框框,不过你说得对,与盛遇在一起的快乐是一时的,等过了这一阵,我会自己离开他的,我太依赖他了,这不像我了。”

陆期没有给梅英疏说等不等的机会,他迎着盛遇的车走过去,上了车,没有回头看梅英疏。

盛遇让方方去买了陆期外婆爱吃的那家酒店的点心,回到家陆期不想吃正餐,干脆就吃起了甜腻的糕点。盛遇想着陆期现在情绪不好,偶尔任性一次也没什么,就由着他去了,他去厨房泡了壶咖啡,陪着陆期一起吃。

盛遇不怕陆期睹物思人,或者说他更想让陆期借着什么由头痛快哭一场。陆期憋得太深太久了,发泄出来才会好,否则伤口捂着不但不会痊愈,还会化脓溃烂。

陆期默然无语地吃了大半盒点心,平时觉得多吃几口就腻的东西,这会竟然觉得格外好吃,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吃撑了。

一下子吃得太多,这几天没好好得到进食的胃开始抗议,陆期放下手中最后一块马蹄糕,不知不觉中眼眶涨得通红。

盛遇不动声色地坐到他的身边,搂住了他的肩膀,把人往怀里带。

陆期顺势躺在了盛遇的膝盖上,任凭盛遇轻轻抚摸他的鬓角。他哭得悄无声息,泪水在盛遇看不到的地方淌过脸颊,洇湿了盛遇的裤子。

“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的,”盛遇用了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说着他这辈子最珍重的承诺,“陆期,我爱你,永远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