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过往(第2/3页)

大夫诊脉过后,什么都没说,只摇了摇头。

季念踉跄一步,怎么都没想明白,前一刻还在和她有说有笑的人,怎么一眨眼就变成这样了。

她用力撑住手边的桌子,每一根指尖都在泛白,直到一蹶不振的沈婉被丫鬟扶起,她才恍然回神,追了出去。

季平和江又莲刚离开,她冲到季平面前拦住去路:“父亲,您救救阿梧。”

季平看着她:“刚才大夫说得你听见了……”

“大夫没说不能治!”季念猛地打断他。

却也是一瞬后,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父亲,我们能救阿梧的。”

“可大夫说的是用药续着阿梧的命!”季平终于抑制不住,“念念,你听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治阿梧的一剂药贵如天价,且不说花出去这些银子,可能到了最后阿梧都是救不回来的,你要我如何救他?”

“所以……”季念抬头死死地盯着他,通红的眼眶透着决绝,“您要就这样放弃阿梧了吗?您要看着他去死吗?”

季平一愣,呵斥道:“季念!”

沉默又漫长的对峙,季平的衣摆从她膝头绝情地拂过:“我不可能为了治阿梧而拖跨季家。”

院里的碎石铺了满地,在寒冬天冻得锋利不堪,这一跪,隔着衣衫划开了嫩肉。

可季念笔挺着腰,厉声道:“若阿梧不是庶子,父亲也会做这样的决定吗!”

她终究没得到回复。

江又莲一直没有说话,可她太能拿捏那时候的季念了。

跟上季平前,她缓缓停在季念脚边:“三姐儿不是有段好姻缘吗?谢家公子如此钟情你,三姐儿何不求他替你救救阿梧?”

季念竖直的脊背在寒风中狠狠地颤了下,对上了她从上往下那睥睨一眼。

那一眼,扯碎的不止是膝头的皮肉,还有季念那高高挂起的自尊心。

……

季念不可能去和谢执说,不可能告诉他,全季家没有一个人能救阿梧,她自己也不能。

可甚至没给她去找谢执的机会,荀世俞先找上了她。

季念被请到了荀府的书房中。荀府她不是第一次来,但见荀世俞,是她头一次。

荀世俞坐在案后,那双眼睛带着岁月的苍老,浑浊却深暗,似乎在他面前的所有人都无所遁形。

他看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季三小姐的胞弟可还好?”

季念一愣,季梧的病被捂得很严实,她不知道荀世俞是如何知晓的。

荀世俞垂目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舍弃庶子性命,传出去季大人脸上恐是无光。”

季念盯着那颗黑子:“阿梧不会有事。”

荀世俞看着棋盘布局,只是问道:“可季三小姐凭什么来保证胞弟性命?”

白子被围,季念沉默不答。

荀世俞:“明眼人都能看出嘉裕侯向季家提亲乃是与崔老夫人的对立,他需要这么一个人,既如此,季三小姐为何不与嘉裕侯做个交易,各取所需?”

人在心神不宁的时候本就是弱势的,又何况是面对荀世俞这般人。

她讷然问道:“太傅大人是何意?”

荀世俞落下最后一子,只抬头缓缓道:“今上要让子卿入仕。”

“但子卿在向你求亲的第二日拒了,他说他不喜官场争斗,亦不想让以后的你再体验那些糟糕的人情世故。”

阴云压下,屋中不见光,让人喘不过来气。

季念回忆起纳采那天谢执说的话,喃喃道:“他没有同我说过这些……”

荀世俞慢慢站起,看向窗外:“子卿或许不是最有抱负的人,却是老朽这么多年来见过最有天赋之人,若他想做,他能为天下子民立命,甚至能助今上为盛世开太平,他可以有大好的前程。”

荀世俞转过头:“可季三小姐有什么?又能在往后那条路上给他什么?”

最普通的问话,那语气甚至听不出一点质疑,可季念的脊背却在那刻,被压塌了。

一个身陷囹圄的人,能给他什么?

她知道,哪怕谢执知道她在季家的地位那么不堪一提,哪怕知道治不好阿梧,哪怕最坏的情况是真的要他倾家荡产——

只要她开口,谢执就会无条件地帮她。

可她呢,能给他什么?

荀绍景看着沉默不言的她:“老朽就想问问,对季三小姐来说,子卿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什么都能向他开口?”

那日,季念在案下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肉里,疼到麻木。

良久,她忽地泄了所有的力气,答道:“重要。”

可荀太傅有一句话说错了。

正是因为太重要了,所以她没办法,没办法什么都诉于他。

卿月当空,她可追,可攀,可为揽月不眠不休遍体鳞伤,却独独不能够将他拖进他从不曾碰过的泥泞中。

所以四年前让她放弃谢执的不是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