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3/5页)

人和马都已经精疲力竭,挟带着一路尘烟,刚刚踏入城门,几匹战马吐着白沫倒下,马上的骑士滚落下来,趴在地上,连动都不能动。

周围的士兵急忙奔过去,将人抬了下去。

严兆恭和薛迟跑着迎了上去:“大将军无恙否?”

秦玄策从马上跳了下来,顺手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扔了过来,冷静而急促地道:“敌军稍后就到,闭紧城门,加强防守,准备应战。”

严兆恭眼疾手快,接住了抛过来的事物,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头颅,死者怒目圆睁,须发皆张,断口处参差不齐,好似被人生生地扯断似的,一片血肉模糊。

这个头,薛迟是认得的,他脱口而出:“阿史那摩!”

严兆恭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喜悦之情,他反而差点落泪,抱着那个头,“噗通”一下,跪倒在秦玄策的面前,颤声道:“下官无能,无颜面见大将军。”

秦玄策心里一咯噔,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严兆恭的脸涨得又黑又红,愤恨地道:“魏王持天子手谕,强行征调了城中泰半兵力,两日前出城奔赴定州去了。”

他突然伏地痛哭失声:“我没用,我拦不住他,我对不住城中百姓,对不住严家的列祖列宗,我该死啊!”

秦玄策来回千里奔波,已经三天不曾阖眼,此时恍惚有点眩晕的感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难耐地闭上眼睛。

周围的士兵来回奔跑忙碌着,战马不耐地刨着蹄子,发出“咴咴”的鸣叫,城门不远处,百姓们聚集在一起,不知做些什么,吵吵嚷嚷的。

一片喧哗中,严兆恭的哭声依旧显得刺耳呕哑,十分难听。

秦玄策生平最恨人哭哭啼啼,对阿檀他还能忍,对严兆恭这样的粗鲁男人,他没什么好忍的,他马上睁开了眼睛,一脚踢了过去,怒道:“闭嘴,吵死了,起来说话。”

严兆恭被踢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疼得一呲牙,倒是不哭了,狼狈地爬了起来,道:“大将军虽斩杀阿史那摩,但无济于事,如今凉州空虚,人马不足八万,败局已定,此乃天意,非人力所能挽,下官不敢拖累大将军,还是如魏王所言,请大将军至速至定州汇合,待朝廷援军到后,再做图谋。”

秦玄策戴着龙鳞重环纹的虎面头盔,盔沿低低地压在眉梢上,投下一片浓郁的阴影,他的脸上沾着斑驳的血迹,表情模糊不清,他的声音淡漠,也听不出喜怒:“你呢?”

严兆恭摇了摇头:“我家园在此,城中百姓皆为亲族乡邻,我身为凉州刺史,万万不能背离,愿率城中守军以死尽忠。”

秦玄策的目光又落到薛迟身上:“那你呢?”

薛迟的伤还没好,在随从的搀扶下慢吞吞地爬起来,一脸愧色:“此事说来原是末将造孽,不该将魏王带来此处,如今追悔莫及,末将已经弃了庐州,若再弃凉州,只怕将来要遭天下人耻笑,愿死守凉州,与严大人共进退。”

三千玄甲军如今只余两千,他们沉默地守在秦玄策的身后。

秦玄策不说话,他忽然闻到了一种味道,米面煎烤的味道,还带着一点淡淡的甜,这是一种食物的焦香,从空气里传来,若无若无,却勾人得很。

秦玄策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他抬起头,左右寻觅了一下,很快锁住了方向:“那边,在做什么?”

那里围着大堆人,互相推搡着,歪歪扭扭地排成一条长龙队,一个个踮着脚张望着前面,隐约还听得人在嚷嚷:“那个,你没登记名册,不算数,走开走开,没你的份儿,别想占便宜。”

严兆恭变得有些尴尬起来,他抓了抓头:“呃,那个,城中兵力不足,我临时征集百姓入伍,那边是个征募点。”

他干巴巴地笑了一下:“百姓心系家园,同仇敌忾,十分踊跃,来的人有点多。”

秦玄策把牵马的缰绳扔给旁边的士兵,大步地朝那边走去。

越到近处,香气越明显,又酥又甜,闻着那味道,几乎可以想象面饼在酥油里煎成金黄的模样,奶酪抹上去,溶化在锅里,还有芝麻或者松子撒在上面,沾了白糖,直勾人肚肠。

秦玄策一袭战甲,满身血污,严兆恭在身后恭敬跟随,众人被那种凶煞的气势所震慑,瞬间安静了下来,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那里搭了一个木棚子,棚子下面支着锅灶,锅里煎着面饼,酥油欢快地“滋滋”作响,冒着热腾腾的烟气,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变得香甜起来。

站在棚子下面做煎饼的人果然是阿檀。她穿着一身印花蓝布裙,头上包了一块青花帕子,斜插一根木簪,把乌羽般的青丝盘缠了起来,宽大的袖子用臂绳挽起,露出两截莲藕般雪□□嫩的手臂。

晋国公府富贵熏天,纵然是家中奴婢,日常也是一身绫罗锦缎,秦玄策是第一次看见阿檀这般模样,在灶间忙碌着,活似一个小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