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2/4页)

一种强烈的感情瞬间冲击了秦玄策,他一时分辨不出那究竟是恼怒还是欢喜,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麻雀在叫、在跳、在拿着小翅膀扑扇他脑袋,闹得他整个人发蒙。

她为什么犯傻?为什么不愿走?为什么要和他死在一处?

他有很多问题堵在心口,想问她,又张不开口,迟疑着向前走了一步,朝她伸出手去。

阿檀以为他又要敲她脑壳了,惊叫了一声,缩着肩膀、抱着头,没出息地……打开门,跑了。

跑了?她居然跑了!

秦玄策的手僵在半空中,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僵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像是烫到一般把手收了回来,背在身后,恨恨地道:“蠢笨婢子,胡言乱语,不知轻重、不成体统、轻狂放肆……”

他浑然不觉得自己有点语无伦次,把那几个词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在房中来来回回一直踱圈子,好像有点停不下来。

然后,就听见阿檀的声音,细细的、软软的,从门口传来:“二、二爷……”

秦玄策刹住步子,望了过去。

她从门边探出半张娇俏的小脸,眨巴着眼睛,做贼似的,怯弱地看着他。

差点忘了,她就爱扒门缝,刚才他说了半天“蠢笨婢子”之类的话,她大约从头到尾都听到了。

秦玄策觉得额头上有些冒汗,他故作凶悍地板起脸,怒视阿檀:“什么事?说!”

“嗯、嗯……”她的眼里波光潋滟,恰似春水依依,似乎藏了无数的言语,却说不出来。

果然是个蠢笨婢子,连话都不会说,秦玄策急了,恨不得把她倒提起来,使劲抖两下,把她的话抖出来。其实他刚才一点都没听够,想听她继续说,那样的言语,美妙又动人,宛如西方极乐山上迦凌鸟的歌声,令人沉沦。

他目不转睛,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那样的目光太可怕了,好像凶悍的野兽,要一口把她吞掉似的。

阿檀胆战心惊地咽了一口唾沫,把本来要说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勉强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小小声地道:“二爷腹中饥饿否?我下厨给您做几样小菜可好?”

秦玄策的眼睛都瞪大了,就这个?

阿檀的眼睛也瞪大了,这个人为什么又不高兴?

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

倏然,秦玄策泄了气,摆了摆手,硬邦邦地道:“好,我饿了,你快去吧。”

再也不提要送她走的事情了,权当没说过。

“哦。”阿檀乖巧地应了一声,转身跑了。

跑到一半,她回眸望了一眼,远远的,目光温柔而羞涩,带着微微的笑意,宛如三月天、枝头最艳的那一朵桃花。

风狂乱地吹着,旌旗在城楼上卷来卷去,血溅在上面,染成刺眼的暗红色。

燃烧的箭如同火雨落在凉州城楼上,烟尘滚滚,喊杀声喧嚣震天,中间夹杂着刀剑交鸣的声音、以及痛苦的惨叫声,濒死者的呼喊和生者的怒吼混合在一起,几乎把人的耳朵都震聋。

高高的云梯架上了城墙,汹涌粗野的突厥士兵扛着弯弓利剑,不停地攀爬上来,与凉州士兵展开了激烈的厮杀,两股力量就像澎湃的潮水,冲撞在一起,激起血腥的巨浪。

秦玄策守在城楼上,双手持剑,骄悍而凶猛,带着一股凛冽的煞气,他整个人就如同一柄锐利的剑,切开血肉、砍下头颅、斩破一切,腾挪之间,似苍鹰、似猛虎,一具具强壮的躯体在他面前倒下,冒着热气、又渐渐冷却,叠了一层又一层,血溅在身上、落在地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但是,涌上城楼的突厥人那么多,他们吼叫着听不懂的言语,前仆后继,一茬又一茬,踩在同伴的尸体上继续冲杀过来,铺天盖地,如同乌云、如同飞蝗,几乎没有尽头。

秦玄策挥剑杀敌,侧身时,目光瞥过了城楼下面。

凉州的官员带领百姓们在城门后方协助军队,有人抬着负伤的士兵下去,有人运送擂石和滚木过来,有人在忙着扑灭城楼上落下来的火焰,还有人和士兵们一起在加固城门。

在那一大片乱哄哄的人群中,秦玄策一眼就看到了阿檀。

那么远、那么模糊,只是隐约的影子,仿佛是在支离破碎的战火中掠过的一道光。

但秦玄策知道是她。

她就在他的身后,他是她的倚仗,他守着这座城、也守着城中的她。

他突然觉得热血涌上心头,浑身有用不完的力量,倏然一声大吼,腾身而起,一剑横扫而出,如风雷奔涌,将前面那群突厥士兵强硬地劈开,残缺的头颅混合着肢体,不知道是有多少人的身躯被绞碎,黏糊的碎肉和血沫撒开一片,纷纷扬扬地落下城墙。

这等凶残的情形,使得突厥人中呈现出一瞬间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