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2/4页)

“在凉州时,你对我说,如果我不在了,你就从城楼上跳下去,当作是和我在一起了,那时候,我就在心里想着,如果我能活着回去,我一定好好待你……一辈子,对你好,不负你的这番情义。”

他说得很慢。

阿檀低下了头,沉默着不说话,水珠一滴一滴地掉下来,落在鞋尖上,很快湿了一片。

“可是现在,你不需要了,不稀罕了……”他有些接不上来,喘着粗气,停顿了很久,才点了点头,“却也无妨,我生平行事,向来不愧不怍,你在凉州追随我,不离不弃,算我亏欠你的,总要把你安顿好,给你一个归宿,如今这样,也好、也好。”

他这么说完,好像再也忍耐不住,立即转身离去,走得又快又急,脚步竟至匆匆。

阿檀抬起头,试图叫住他,但嘴唇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远,她被钉在原地,动都不能动一下。

哝哝的情话在当年已经诉尽,时至今日,似乎无话可说。

烟花易冷,方才那一场声势浩大的繁华,到此刻已经完全消散,唯有夜色与冷月依旧。

却想不到今夜是这般结局。

自从那夜烟火后,秦玄策再没有召唤过阿檀,他仿佛不愿再见到她似的,连她的名字都听不得,在长青无意中提及阿檀的时候,他勃然大怒,当场砸碎了桌案。

观山庭中诸人皆噤口。

但到了第十日上,这天,长青却又来叫阿檀,道是秦玄策命她奉茶到书房去。

阿檀沉默着,什么也没问,沏了茶,端了过去,依旧是他素日喜欢的雀舌芽,这一点,她一直记得。

到了书房,秦玄策端坐上首,神色倨傲而冷漠,仿佛又是当年初见时,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将军。

下首一个老者,容貌平常,头发斑白,穿着低阶小吏的服饰,垂着手,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

阿檀进来时,秦玄策敲了敲桌案。

那老者抬起头来,毫不避讳地看着阿檀,他看得很仔细,眼睛越睁越大,脸上逐渐浮现出震惊的神情,胡子都抖了起来。

阿檀并未注意到,她有些局促,小心翼翼地将茶水呈给秦玄策。

秦玄策只是简单地道:“放下。”又道,“出去。”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过阿檀一眼,仿佛她确实只是端茶送水的婢子罢了。

阿檀松了一口气,安静地退了下去。

待她出去后,秦玄策目光注视那老者,沉声问道:“你可看清楚了?”

老者点头,显然还有些激动:“看清楚了,确实像……不、不是像,是完全一般模样,这姑娘,活脱脱就是当年傅夫人的容貌姿态,若不是当年小人亲眼看着傅夫人入殓,还以为是傅夫人回来了。”

这是茂城驿站的驿司,他打年轻起就在那家驿站做事,见过无数南来北往的旅人,如今年近花甲,脑子还是很清晰的,何况,当年那桩事情又不同寻常,他印象格外深刻一些。

秦玄策亲自到大理寺翻阅了武安侯一案的卷宗,查询到当年傅夫人出事之所乃是茂城驿站,当即命人连夜奔赴茂城,将驿司带了过来。

如今,人就在面前,秦玄策也不赘言,直接道:“你把当年傅夫人的事情,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和我说一遍。”

“是。”驿司知道,既然这位大人专门遣人将自己寻来,必然事关重大,他不敢怠慢,一边努力回忆着,一边慢慢地说着。

“当年,那位杜大人带着傅夫人投宿驿站,傅夫人虽被羁押,却颇受礼遇,身边还带着一个伺候的婆子,只因那时她已经怀胎将近十月,身子有些不好,杜大人不敢大意,就在我们驿站住了下来。”

“过了两天,又有官差押解犯妇上京,凑巧的是,那犯妇安氏同样怀胎待产,傅夫人心善,求了官差,让安氏多住两天歇一歇,安氏感激不尽,两个妇人时常在一起说话。”

“小人记得,那天是上巳节,安氏大早上突然发动,还是傅夫人叫了她的婆子过去接生,安氏生得艰难,驿站没什么人手,后来傅夫人自己也过去帮忙,安氏生了一个女儿,当时小人还替她煮了红蛋。”

后面的话,驿司说得就有些简单了,或许是想起了当日的情形,有些不忍:“大约是白天操劳,动了胎气,到了当天晚上,傅夫人自己临盆,却比安氏还艰难,久久不下,最后竟血崩而死……”

“傅夫人死后,她的女儿呢?”秦玄策打断了驿司的话。

“对,傅夫人也生了女儿。”驿司点头道,“那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母亲,十分可怜,哭闹不休,安氏为报答傅夫人,将这女孩儿抱了过去,和自己的女儿一起哺乳。”

“安氏将两个女孩子抱在一起喂养,可有其他人看着?”秦玄策再一次打断了驿司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