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4页)

她在岸上,摇摇欲坠,也许下一刻,便会坠入另一处世界。听到他的声音,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琥珀色的眼睛没有焦距一般看向了他。

他的怒火,在看到她的神情时忽然顿住,片刻,放缓了语调,柔声问她:“怎么忽然跑出来?”

宋荔晚没有说话,他便将搭在手肘中的狐裘大氅替她披在身上,又要去握她的手,宋荔晚却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他的手就那样悬在了空中。

他要生气了,宋荔晚冷静地想,没有人敢这样下他的面子,人人俯首在他面前,他早已习惯了这样无冕之王的生活,可偏偏,她,这样一个低贱的孤女,却敢这样对待他。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神情冷淡,淡色的唇同淡色的眼睛,在孤寂的灯火中,静静的等待着可能到来的怒火——

甚至说,她有些期待着,他会撕破那层在面对她时笼在面上的假相,就像是初次见面时那样,冷酷而不留余地。

她已经受够了他或真或假的温柔,要她的心,也在他的一言一语中起伏不定。

妓丨女该爱上嫖丨客吗?嫖丨客也会有真心吗?

明知道不该,明知道没有。

可她却……早已泥足深陷了。

她像是即将凋零的昙花,唇边含着一缕模糊的笑容,望着他,笃定地等待一个结局。

靳长殊眉头微微皱起,却没有像她预料中那样发怒:“发脾气可以,何必非要跑出来,连外套都顾不上穿,不冷吗?”

没有想到他说的居然是这个,宋荔晚有些意外,缓缓地抬起眼睛,半晌,露出个有些古怪的神情:“靳长殊,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没有回答她,不顾她的反对,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她的手指已经冻僵了,摸上去光滑冰冷,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母亲总是握在手中的一段玉髓手钏。

那是祖传下来,历经了几代人的古董,剔透明丽,色泽温润雅致,触手也是微凉的,被摩挲得久了,泛着淡淡的光。

母亲偶尔提起,会含笑和他说:“这是你的祖母送我的,等长殊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我也依样送给她,这样一代一代传下去,等你们也有了孩子,你就可以跟他们也讲这个故事了。”

后来,出事故时,那串手钏也碎了,从废墟中被小心地翻捡出来,放在手帕中裹好了交到他手上。他将手帕的一角掀开,露出里面零碎的一把玉石,摸上去仍旧是冰冷的,像是一汪离人泪。

而她也像是要碎在了他的掌心中了。

他耐心地,小心地搓揉着她的指尖,直到那已经凝固冷滞的肌肤上,重新泛起伶仃的热意,这才轻笑一声道:“你现在才知道吗?”

“可是……”她的声音迟疑,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小鸽子,落在了花园中,却不敢再却信任任何一朵为她而绽开的花朵,“为什么?”

“不为什么。”

“因为你说不上来吧。”她轻声地说,“这世上,从没有没来由的爱恨,哪怕是一见钟情,也要看皮相美丑。你第一次见我,对我并没有多少热情,甚至鄙薄我的低贱。”

美丽的女人,对他也像是花园中的花朵,随手就能摘下,供他把玩,他见多了万千声色,哪怕是再耀眼的花朵,也不过只能勾起他片刻的驻足。

靳长殊眉头皱得更深:“那只是以前。”

“不说以前。”宋荔晚驯顺地回答说,“那我们只说现在。你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可靳长殊,我从来不知道,恋人之间,是靠着威胁来维系的。”

“我威胁你?”

“不是吗?”宋荔晚微微一笑,笑容也凄艳至极,似是已经明晰了,自己的命运,“圣爱孤儿院,不就是你吊在我面前的一根萝卜。我们彼此心知肚明,凭我自己,是保存不下那间孤儿院的……

“你手段一流,想要的东西从没有失手的时候,可是靳长殊,这真的是喜欢吗?而不是你的占有欲作祟,将一切你想要的,都禁锢在你的身边?!”

远处传来零落的笑声,飘到了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能轻轻地落了下去。所有人都在快乐地等待着午夜的到来,可在远离人间的地方,他们彼此,对立而视。

气氛越来越冷,宋荔晚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哪怕浑身颤抖,却仍倔强地同他对视。

她仍是怕他的,从第一眼就怕,浸入了骨子里,再难改变。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他的音色永远偏冷,颗粒感分明,却又带着风流缱绻的微妙意味,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时刻,偏偏笑了,“这些话,你早该告诉我了。”

笑声清越愉快,似乎毫无两人在争执对峙的自觉。

宋荔晚先是一愣,旋即越发怒不可遏:“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吗?”

“我当然知道,你是真的很生气。”他安抚地想要抱住她,可宋荔晚不肯,他便只是重新牵住她的手腕,像是把她当做了孩子,免得会忽然走丢,“本来想要当作午夜的惊喜送给你的,可既然你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