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3/5页)

安胥之对叶太傅道:“昨天想着今日歇息,睡前还没把庄世宗一案的卷宗写完,下午得补上,就不去了。”

安胥之忙起公务来就没个完,庶务累身从不叫苦,此次江南之行,叶太傅对他更是赞不绝口,数次在公文里不吝赞美。

“卷宗也不急于一时。”叶太傅说道:“你这孩子就是太务实。”

安胥之没有回答,叶太傅嘴里素来没一句闲话,听他这口吻像是起兴,不知接下来要说什么,于是安安静静地垂首等着他的下文。

果不其然,他接着便道:“之前我遇到你的祖父,他说啊,安家子弟到了你这一辈里,就数你最有出息。你在朝堂有出息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就盼着你安平些,遇到个喜欢的姑娘早些成个家。阿临啊,我倒有个合适的人,你也认识……”

“太傅。”安胥之迫不及待地打断他的话,他道:“多谢太傅好意,只是我已有心仪的对象。”

叶太傅讶然,忍不住打探:“哦?是哪家的闺女,有这样的福气?”

安胥之唇角漾起笑意:“事情还未说定,待归家禀明父母亲人,议定婚事后,一定提前给先生敬献喜帖。”

话都说到这份上,叶太傅也不好继续追根究底地问,叮嘱他要注意身体,然后放他回屋去了。

此次去江南,许多事情都是安胥之牵头处理。

如今案头上摞着高高的卷宗。

窗下的光影轻轻晃动,照进那一行行黑底白字的纸面上,却无法收入眼底。

写了两行,阳光照着树影在纸上浮动,照得字跟长了脚一样,也不停跳动。

他停下笔,不再强迫自己写了。

从怀里摸出那一双菩提红豆的手串。

白的似雪,红的像火。

恰似她温柔的皮相之下柔韧的风骨。

令他着迷。

安胥之越看越喜欢,将那双手串捧在掌心,缓缓贴于脸颊。

想到即将回京看到阔别半年的她,忍不住心旌动荡。

他期待又忐忑,既想见她,又怕她接受不了安胥之。

一时之间,竟然生出些许彷徨。

堆满纸张的书案上,香炉里飘出一缕轻烟,日头西移,斜斜照进窗前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他起身,准备把珠子收进床头那一只箱笼内。

那只箱子里装了很多东西,江南的丝绸,文宣堂的笔墨,还有红玛瑙的耳坠……

一路上他看到看好的东西都会给她准备一份,不知不觉,一只大箱子就装得满满当当。

可是他刚起身,手里的一根手串忽然裂开,属于他的那条手串顿时四分五裂。

满串的珠子散落在地,掉得到处都是。

安胥之不信命定姻缘之说,买它只单纯觉得和昭蘅很相配罢了。

可是此时他看着四散开来的珠子,不知为何,心里莫名觉得不舒服。

*

再过不久就是中秋,天气渐渐没那么热了,一场秋雨过后,风中隐隐有桂花香。

宫中上下做着为三公主送嫁的准备。到处的宫灯都换成了大红色的穗子,迎亲的路上也挂满了绸布,一阵风吹来,鲜红的绸布跟着晃动,鲜亮的色泽让宫中充满喜庆。

一堆小宫女凑在廊下,用帕子擦着美人靠的缝隙。

初一早上,昭蘅去中宫给皇后请安。

东宫暂且没有女主人,照理说她应该天天去中宫给皇后请安的。但皇后知道她每日都在习艺馆,故而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长辈和善,她却不能不懂规矩,每逢初一十五还是老老实实去中宫请安。

平常她早上去到东宫的时候,皇上都已经去早朝了。

这日她到中宫,行云嬷嬷将她带入殿内,说:“长信宫娘娘昨日病了,皇后一早过去看她,良媛可能要稍等些时候。”

昭蘅点头说好,随着行云嬷嬷入内,就看见了皇上。

皇上正坐在桌前,他的面前摆着尚有热气飘出的清茶,一条翡翠十八子亦放在桌边。

既然碰到,断然没有扭头就走的道理,昭蘅款步走过去,规矩地福了福身:“陛下万安。”

皇上点了下头。

皇上现在是万事不管,朝政几乎都交到了李文简手里,凡事不过心。

“今日没去习艺馆吗?”皇上多看了昭蘅几眼。

“回陛下的话,今日习艺馆休旬。”昭蘅温顺答话。

她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跟异性长辈独处的经验,面对的又是如此一位位高权重的长者,心中不免生出畏惧,正盼着皇后早些回来,又听陛下问她:“最近在读什么书?”

昭蘅答话:“最近在读饮川先生的《天台山游记》。”

皇上的面上立刻浮现出了欣赏。

“饮川先生的书文辞锐利,见解独到。”皇上说道,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说:“只可惜文笔有所欠缺,读起来就像嚼笋根,嫩则嫩矣,太卡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