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3页)

他微微阖眼,站在窗前,摆出副只是随口一问的样子:“咱们离开以后,那个叫燕迟的可有异常?”

属下面露纠结,一番吞吞吐吐,看得季怀真又上火了。

“要是这小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直接杀掉便是。”

“回大人……倒也没什么异常,他找当地里正打听了些大人您的事情,还有就是他,他同人打起来了。许是老鸨觉得他今日搞砸事情,坏了大人的好事,大人走后便要将他赶出去,谁知这小子就是不走,死活非要赖在红袖添香,只因大人说了明日会去见他,想必是怕离开之后,大人明日寻不见他吧。”

季怀真:“……”

“现下正在红袖添香的柴房睡着。”

季怀真久久不发一语,属下抬头去看,发现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嘲弄道:“他哪里是要见我。”

他轻哼一声,不再提起燕迟,报出几个人名来,都是今日在座喊季狗喊得响亮之人。

属下询问道:“都记住了,大人想如何处置他们?”

“其余人给点教训,至于那个笑话我不识字的,他既识字,就把他眼睛给我剜出来,手也剁了,看他以后如何识字,再把舌头割掉,剁碎了包成饺子喂他吃下去,一口都不许剩。”

属下见怪不怪,领命而去。

季怀真一夜未眠,翻来覆去,脑中尽是些什么市无二贾,官无狱讼,邑无盗贼,野无饥民,道不拾遗。起床时头痛欲裂,三喜不在,连个顺心使唤的人都没有,早膳都懒得用。

随从心腹问他今日可按原计划前往汾州的盐泉取紫泥,季怀真不吭声,嘴上哼着扬州小调,好像心情很好,一点都看不出昨晚骂人骂了一晚上。

他以象牙雕刻的发冠束发,身披玄狐大氅,一整衣袍,觉得少了些什么,又取出条鎏金蹀躞带佩于腰间。

单是这一身行头,就足够在上京繁华地段买下栋三进三出的大宅。

陆拾遗行事简朴低调,季怀真却从不委屈自己,更何况是在这几年不见一次京官的汾州,山高皇帝远,谁还能管得了他。

揽镜自照,衣着排场虽比不得平日在上京,但季怀真十分满意自己的脸,他心想燕迟瞎了,他自然是哪里都好过那个道貌岸然的陆拾遗。

“先去红袖添香。”

下人正要去备车,又听季怀真恶劣地笑了笑:“直接将马车停在后门,去柴房。”

每次季怀真这样笑,就有人要倒霉。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红袖添香的老鸨花枝招展,亲自扑去柴房,一开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她大惊失色,正要派人去找燕迟,未察觉有人悄声站在自己身后,转身间被人以三指扣住咽喉掼在门上。

“祖宗……”老鸨被掐得双眼突出,脸色爆红。

燕迟见是她,慌忙松手。

老鸨咳得惊天动地,指着门外道:“陆,陆大人来了,你,你好生伺候……伺候得好了,攀上高枝,给你,咳,赎身都有可能。”

她话音未落,燕迟就已经跑了出去。

前几日汾州大雨,总是灰蒙蒙的,今日才将将放晴,季怀真一手拽住车篷,以袖掩住口鼻,正犹豫要不要下去,心中骂骂咧咧:这他娘的什么破地方,路窄,灰大,还有股马粪味,地上忒脏,简直没办法下脚。

抬头间见一人冲他跑过来,遇到小土坑便轻轻一跃,季怀真怔了一怔,看着燕迟的脸,心想这破烂地方他笑这样高兴做什么?

燕迟在车前堪堪停住,一颗心跳得快要跃出来。

“你,你不是说忙完才过来?”

季怀真心里骂娘,面上却笑着,反问:“不想见我?”

“想!我想……可他们都说你不会来了。”

季怀真没问这个“他们”是谁,轻轻一推前面坐着的马夫,看着燕迟道:“会架马车吗?”

“会。”燕迟面露犹豫,“可我前几日才到汾州,你要去哪里,我不认路。”

季怀真:“……”

居然就这样说了出来,当真半点都不隐藏。

季怀真沉默一瞬,没想到来前准备好的一肚子试探说辞在这傻小子面前都不管用,只好往后一让,示意燕迟上来再说。

车帘一挡,一方小小天地霎时间暧昧起来,季怀真身上熏香味道清晰可辨,往他身边一坐,燕迟就浑身僵硬,不敢乱动,怕碰到季怀真。

“这么说你不是汾州人士,老家在哪儿?”

“汶阳……”燕迟轻声回答。

季怀真嗯了声,靠着软枕闭目养神,燕迟没话找话,问季怀真用过早膳没有。见他摇头,便窸窸窣窣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油纸包,打开后是一叠云片糕。

“我专门买给你的,别生我气了。”

不知在他怀里装了多久,都压碎了,季怀真心想,他才不要吃,一看味道就不好,比不得上京湘云斋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