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3页)

“这样冷的天,你倒是告诉我哪里来的飞虫。”

燕迟一阵委屈,又道:“十年前夷戎弱于大齐,我大哥最不受宠,又年岁最大,族中便推他来当质子。我娘困于敕勒川已久,不少人对她杀之而后快,与其在草原日夜提心吊胆地活着,我父王便命我娘隐姓埋名,陪大哥一起来大齐,我那时身份未被承认,我娘就求着我父王,让我一起跟着。”

来的若是受宠的皇子也倒好说,偏偏是最无希望继位的,更不要提叶红玉昔日在夷戎树敌众多,她这一走,能活着到达上京已是上天眷顾。

孤儿寡母,又是以弱国质子身份前来,在大齐的日子不必细说,自当受尽苦楚。

在别人眼中看叶红玉,只当她是困于深宫,不受宠的夷戎皇妃,又有谁能想到眼前这狼狈清瘦的女人,竟是赫赫威名,叫草原十九部闻风丧胆的叶红玉?

不提燕迟大哥,他是皇子,吃穿用度虽少不了,但也仅仅是够用而已。

怕只是燕迟母子,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受尽白眼,受尽寄人篱下之苦。

“在上京的最后一年,我十三,那年当朝丞相季庭业六十大寿,他权倾朝野,人人都要去拜贺,大哥也带我去了。送了他一把长枪。”

季怀真一怔,突然道:“……枪头以精钢打造,是难得一见的神兵利器。”

燕迟一怔:“你怎么知道?那枪是我娘的,其实还有一把剑,也由精钢所铸,来大齐的第一年,被我娘献给了你们大齐皇帝。”

“枪、剑、刀,还有我先前送你的匕首原是一套,都是我娘的。”燕迟神情落寞道,“本来没打算把枪拿去讨好谁,可那时大哥想回敕勒川,季丞相是最能说上话之人。”

至此,季怀真开始表情古怪起来。

那枪他见过,就在季庭业的书房放着。

“枪送出去之后,季丞相就面见了大哥,我当时是以奴仆身份跟着一起去的,不能进,就在庭院中等着,迷了路,然后就遇到了你……”

“遇到‘我?’”

季怀真如同石像般,僵在燕迟身上。

陆家与季家向来不合,他记得清楚,季庭业六十大寿那天,陆拾遗人虽到了,却是放下东西就走,只在前堂逗留,全程被他派人盯着,又怎会有机会与燕迟相遇?

除非——

季怀真往下一跳,站到燕迟面前去,抓着他手臂,未曾意识到语气中的迫切,脸色煞白道:“然后呢?”

燕迟被这副反应吓了一跳,缓缓道:“你当时手里端着碟糕点,唤我过去陪你讲话,你问我怎么一直盯着你的脸瞧,我……我说你长得好看,同我娘差不多,你就笑着说我傻。”

“你又问我,怎么瞧着不高兴,我说想家,没朋友,想回汶阳骑马。你说骑马有甚好,你最讨厌的就是骑马,腿又累又酸。”

彼时燕迟十三四的年纪,心思最是敏感要强,却在上京受尽冷落,好不容易碰见一个除开大哥和娘亲外依然愿意亲近他的人,自然心生好感。

那时他只拘谨地往他身边一坐,这人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最后你把那碟云片糕给了我,自己一口未动,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又去哪里寻你,你说……”

季怀真看着燕迟,怔怔地接话道:“我说我是御史大夫陆铮独子,叫陆拾遗,你说这名字好奇怪,我说是‘野无饥民,道不拾遗’的意思。你又问我如何写,我说明日一过,你若还能蹦能跳,就去东街慧业馆寻我,我亲自教你。”

燕迟也跟着一怔,突然傻了似的,呆呆望着季怀真,渐渐反应过来,将人手臂一抓,也顾不上是否将人抓痛了,不可置信道:“你记起我了?我知道你会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喜上眉梢,语无伦次,一把将季怀真抱在怀中。

力道之大,似要把人揉进身体里,恨不得合二为一,再也不分开。

只听燕迟哽咽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我的。我就知道……你是我来上京以后,第一个待我好的人,我就知道……”

他只顾激动,压根没注意到怀中之人见鬼一样的表情。

季怀真想起来了,他记得,他当然记得。

只是尚来不及狂喜他季怀真才是燕迟的缘分天定,燕迟在上京见到的人是自己而非陆拾遗!便意识到,燕迟想错了……

燕迟全部想错了。

他不是要待他好,他只是不拿他的命当命,心中有气,要拿人撒气而已。

那年他设计了陆拾遗,抢了他一心爱之物,还借机去他不少左膀右臂。

可季庭业得知后却说他自作聪明,当时按下不表,没有发作,可却在自己六十大寿,季怀真以季家长子之名出尽风头时,“赏”了碟云片糕给他。

从小到大,季庭业总是会“赏”各种各样的东西给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