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第2/3页)

季怀真的掌心很快湿润起来。

燕迟一字一句,恨声道:“我不会再被你骗了。”

他用这样的姿势贴着季怀真的掌心跪了很久,等那肩膀抽动的幅度渐渐小下来,平稳下来,才立刻背过身去擦了把脸,把刀转到前头去,强势托起季怀真,背着他一步步往前走。

给他这样一背,季怀真更感觉无处遁形,他听到燕迟哽咽道:“我到时,你姐姐已经不行了,致命伤在肚子,被人捅了两刀,血流太多,救不回来。你姐姐杀了两个鞑子,看见我时,她还有一口气。”

肩上搭着的手臂骤然收紧,背上的人突然一抖,发出声滑稽又古怪的声音。

燕迟强忍着泪意:“我问她你在何处,她没说,叫我别管你了,快逃命,接着便没了气息。是弱弱,靠着你姐的气味一路找到皇帝寝宫里的暗道入口。我将她葬在了我们扎营后头的山涧旁,有花,有水,很安静,只偶尔有鸟过去喝水。”

背上的人不再说话,安静趴着,似是睡着了。

拓跋燕迟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仰头辨别方向的时候一怔,似乎想要回头看,却又堪堪停住——他左边肩膀,季怀真脸趴着的地方,渐渐湿了。

燕迟没有问他怎么了,季怀真也没说。他不止不吭声,还什么都不想,只趴在燕迟背上,两手紧紧圈住他的脖子,怔怔地看遮天蔽日的树林,看从层层叠叠的树叶下偶尔透出来的一丝斑驳阳光。

季怀真心想,若有下辈子,他想当一棵长在凭栏村里,可以遮风挡雨的树。

也不知就这样走了多久,天色黑下,弱弱跟了过来,往燕迟脚下扔了只死掉的野兔。

二人一狼停下休整。燕迟虽然看起来在漫无目的地乱走,有被困住之相,实际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他方向感极强,靠树叶的茂密与否去辨别方位,已经带着季怀真渐渐走回大路,因怕鞑子再次追上,才不远不近地藏着。

季怀真的嗓子被阿苏尔伤了,吞不下任何东西,只勉强喝了些水。

时隔两年,弱弱似乎又忘记了季怀真是谁,在燕迟的命令下不情不愿地趴在季怀真身旁给他取暖,十分厌恶季怀真的靠近。

季怀真哑声道:“你这次带了多少人?”

燕迟一瞥他:“如何?可是又要算计着我跑路了?”

他眼睛还红着,脸色也不大好看,不知想起什么,有些生气,季怀真只好又不吭声了。燕迟似乎在等人,偶尔起身朝大路那边望,一有风吹草动,立刻警惕起来。

弱弱不知听见什么动静,突然起身,弓起背挡在燕迟身前。

“怎……怎么了?”季怀真问道。他被燕迟背了许久,体力也恢复了些。

燕迟没吭声,眉头皱起,静静看着前方危机四伏的丛林,把刀横于身前,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叫。

季怀真敏感察觉到这是他们夷戎人特有的交流方式,猜到估计是燕迟的部下来了。果不其然,燕迟同样以狼叫回应,可他手中的刀却不曾放下,神情也未有放松。季怀真喉结滚动,四下寻找,拾起半人高的枯树枝支撑自己,硬是咬牙站了起来。

黑暗中渐渐传来脚步声,一人,两人,足足数十人!

为首之人从密林中走出,身形逐步显现在二人面前。

这人满头编发,一袭靛蓝色长袍,腰间坠着柄骨刀,只是他满脸女相,神情阴郁,此时冲着季怀真勾唇一笑,直教人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正是拓跋燕迟的三哥獒云!

当年就是他挑起凭栏村一役,借鞑靼的力量来杀燕迟,又因苏合可汗的陈年烂账而与燕迟争风吃醋。季怀真心中一惊,第一反应就是獒云与鞑子里应外合要将燕迟置于死地。可不等他有所防备,就见獒云点头道:“人都接到了。”

燕迟沉沉嗯了声,接着再无动作。

兄弟俩面对面站着,虽氛围诡谲,却也没从前那样剑拔弩张水火不容。

獒云打量燕迟片刻,突然朝一旁虎视眈眈的季怀真看了过来。二人冷不丁对视,獒云冲他阴恻恻地笑了笑:“季大人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怎么我不能出现在这里吗?”

他笑得一脸玩味,季怀真也丝毫不掩饰对他的警觉提防。

獒云冷哼一声,目光又落回燕迟身上,四目相对,这兄弟二人充满试探打量,一时间氛围诡异,却又有着微妙的平衡,最终燕迟朝獒云伸出一手,獒云看了眼,思衬半晌,正要握上去,燕迟又突然收回。

獒云冷不丁被落了面子,冷声道:“什么意思,反悔了?”

燕迟沉声道:“不曾反悔,只是话要说在前头,此计只为让你自保,但你争不过大哥。”

獒云笑了笑:“争得过争不过,总要试试再说。我替你解困,你把筹码交予我,事成之后,咱们就分道扬镳,各凭本事,若他日刀锋相对,不要指望我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