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3页)

而后来圣上起兵途中遭遇的几场刺杀,大约也是与玄翦卫脱不了干系。

青栀突然觉得眼前的鱼郦有些陌生,她明明还是那般温婉如画的眉眼,却无端带了几分刀寒凛意。

鱼郦撩起散落鬓边的一绺碎发,唇角微勾:“我是明德帝的心腹,怎么样都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如今留着我,待我如上宾,不过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青栀唇舌发僵,半天才想起来问哪里用得着,可鱼郦已经回过头,继续对镜理青丝,只留给她一个纤娜的背影。

很显然,她已经不想再回答任何问题了。

主仆两默了许久,青栀蓦地走到鱼郦身侧,弯腰握住她的手,郑重道:“姑娘,咱们逃吧。”

鱼郦诧异抬眸看她,流露出了今夜最生动的表情。

青栀急切道:“兔死狗烹,要是姑娘有一天没有用处了,岂不是死路一条?趁现在,逃吧。”

鱼郦久久未言。

她在权力漩涡里挣扎得太久,习惯了尔虞我诈,少女时残留的那一分热烈情感早就被浇灭了,对人充满提防,心无比冷硬。

她之所以对青栀好一些,不过因为青栀自幼就在自己房里,又是祖母派来照顾她的。

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鱼郦心里有些感动,除了祖母和明德帝,还未有人这么为她考虑过。可感动只是一瞬,她立即收敛起多余的情绪,摇头:“我不走,也走不了,过几日倒是可以让你出宫。”

青栀立即摇头。

鱼郦没有再劝,她心中自有打量,无需多言,只是略过这一节,又说起了刚才的话:“婉婉坐着姑姑赐的步辇进东宫,这说明姑姑是真心想要促成婉婉和太子的婚事。”

青栀垂头耷脑,已没有参与讨论的力气。

鱼郦的眼睛却亮起来,像发现了什么辛秘:“所以,说什么皇后与太子不睦,皇后瞩意越王,那都是假的,姑姑根本没想放弃太子,不然就不会要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他了。”

她看着轩窗外幽冷的霜月,眼中似有散不尽的沉雾,又像深不见底的冰潭。

这一夜鱼郦睡得仍旧不沉。

梦魇不散,里面缟素漫天,赵家父子占领禁宫后,假惺惺把明德帝的棺椁供奉在崇政殿,赵禀先更是几度哀伤到晕厥,不得不由其子赵璟代为守灵。

鱼郦盯着那棺椁,这是明德帝还做蜀王,领兵御敌时,亲自打造的,那上面还刻有他的表字,瑾穆。

瑾穆活着的时候,就曾对鱼郦说,自他上战场就想过会死于非命,他十年戎马,杀戮无数,仇敌无数,哪有好运得善终?

只是没想到,最后不光他要死,绵延三百年的大周国祚也要亡在他的手里。

这都是命,无可奈何,谁让他是帝王,没得选。

但鱼郦不一样,她可以逃。

瑾穆早早为她做了安排,给她做了一个假的身份,户籍文牒,土地宅院,银两珠宝,全都藏在约定好的地方,能保她后半生荣华自由。

鱼郦本来能走的,有那么一刹那,只要她听话,就能永远藏匿于芸芸众生间,就算赵璟有通天之能,也找不出她。

可她没走成。

鱼郦在梦里想,她不该那么悲观,总有一天她是要走的,瑾穆的一番苦心,他对她的期望,不能全辜负了。

清晨在蝉鸣中醒来。

鱼郦还在梳洗,宫女们就捧进了新衣,说这是皇后赐的,要她穿上去紫宸殿赴家宴。

鱼郦纳罕,心道皇后怎么舍得把她放出来见人。

那新衣是藕丝秋半罗衫,搭配缃绿褶裙,用银丝刺绣海棠在襟前,瓣蕊分明,绣工精致。

虽然颜色鱼郦不喜欢,但那株海棠却让她爱极了,她反复摩挲,高高兴兴穿上身,用好了早膳,精心描绘出妆容,动身去紫宸殿,想看一看她的好姑姑又唱哪一出。

紫宸殿今日很热闹,鱼郦姗姗来迟,她的父亲和继母已经陪萧皇后说了小半天话,内殿大长秋荆意亲自将鱼郦迎进去,众人目光转过来,鱼郦才发现内殿还有一个人。

暂且将那人忽略,鱼郦向皇后行过礼,又朝父亲、继母敛衽。

她父亲萧琅忙起身将她搀起,泪光莹莹凝着鱼郦的脸,略微哽咽:“窈窈,你我父女,已有五年多未见了,为父真是挂念你啊。”

鱼郦想要挤出几滴泪来配合他,可实在太难,甚至差点被他这副慈父模样惹得笑出来,只有低垂眉目,装出一副稚弱可怜的模样。

萧琅自顾自抹眼泪,萧皇后劝慰:“今日骨肉团聚,本是高兴事,你这样可要惹得窈窈伤心了。”

这才让他不依不舍地把鱼郦的手放下,一步三回顾地回自己的座椅。

鱼郦这才能抬起头打量他。

她虽被困在深宫,却早有耳闻,萧琅从龙有功,官位擢至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世人都称一声萧相,虽不及昭文左相宁殊,但后者毕竟廉颇老矣,加之萧琅有皇后这层裙带,俨然已是百官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