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2/2页)

这里是历任主持的寝阁,在流渠石径的尽头,背靠大片湘妃竹林,有风来时,竹叶飒飒作响,衬得这里更加宁谧。

合蕊感激道:“多谢主持。”

她见辰悟身边的僧人寻出木碗要去盛斋饭,忙道:“不敢劳烦小师父,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的。”

将鱼郦安放在卧榻上,她便随僧人一起出去。

辰悟站在卧榻前,低眸看向鱼郦的脸,叹息:“唯君已放下,得见大光明。看来,你终究还是没有放下。”

他坐于榻沿,要给鱼郦把脉,却发觉她右手掌心上有一道深刻丑陋的疤痕,他满目悲悯,哀哀轻叹,将手搭上了她的脉。

合蕊盛好斋饭回来时,辰悟已经写了个方子出来。

“把从前的药都停下吧,照这个方子抓药。”

合蕊为难:“从前的药都是御医开的,这……”

辰悟仰头看她,干净俊秀的面容上一片赤诚:“娘子的身体都虚耗透了,那些药只是一昧治头伤,催她醒来,贫僧的药是要给她调理身体。她活着只为她自己,而不是图快点醒来去安谁的心。”

合蕊彻底呆楞住。

辰悟冲她微笑:“去吧,去用斋饭吧,贫僧先给娘子针灸。”

往后的日子里,合蕊陪鱼郦住在寝阁内间,辰悟则住在外间,中间有一道篾竹隔扇,不时传入辰悟的诵经声。

除了第一日辰悟擅自作主给鱼郦把脉,往后,不管是针灸还是诊脉,但凡辰悟进入内室,哪怕鱼郦还在昏睡,身旁也必有合蕊作陪。

合蕊逐渐听到一些关于这位新主持的事。

他今年才刚满二十岁,是那西游度鉴的圣僧觉慧法师的嫡亲爱徒。去年云藻宫夜变,相国寺的僧人卷入其中,元气大伤,寺内一度混乱,老主持愧疚之下圆寂,闭关许久的觉慧法师出来主持大局,寺内元老皆推选辰悟当主持。

辰悟如此年轻便当了国寺主持,除了他本身的慧根佛缘,还因他与当今官家赵璟的渊源。

当年赵璟才十二岁,在都亭驿为质。那日是鱼郦的生辰,他精心准备了礼物要去给她过生辰,为省时辰抄了近道,在一个幽僻小巷子里发现了被饿得奄奄一息的辰悟。

赵璟和嵇其羽这两个半大小子费了好大劲才把人背回都亭驿,奈何那里的仆役嫌这孩子将死晦气,说什么都不肯收。

大门敞开,双方争执时,恰好入宫讲经的觉慧法师路过,他询问过缘由,收留了辰悟。

云藻宫之变后,相国寺内人心惶惶,为求在煊赫皇权下生存,元老们赌了一把,将辰悟推出来,期望赵璟能念这一段旧缘,下手留情。

赵璟也确实给了辰悟情面,只裁了相国寺部分修缮费用,没收了部分田产,未因云藻宫夜变而做其他的处置。

辰悟当主持的这半年里,深居简出,寺内一众庶务要一一禀报过师叔师伯们,经他们同意才做决断。平日里的施粥等善行,他亦如从前做小僧人时事必躬亲。

渐渐的,寺内对他的非议声小了。

晨起,他照常在外室诵经,合蕊去盛斋饭,寝阁内窗牖半开,有喜鹊在枝头嘤啾。

辰悟阖眸敲打木鱼,耳廓倏然颤了颤,他仿佛听见一些细小摩挲的声音,又不像竹叶。

他睁开眼,起身走到隔扇前,透过篾竹透缕的花纹,他看见鱼郦偏撑着身体坐在绣榻上,她的声音略微沙哑,含着久睡的慵懒:“小僧人,是你吗?我记起来了,上一回也是你把我叫醒的。”

鱼郦在睡梦中依稀听到诵经声,那经声平和沉厚,让人的心无比安静。她如被关在一间黑屋里,周围漆漆,什么都看不见。她挣扎了许久,终于,在温暖的阳光镀上面颊时,才幽幽醒来。

她想起了去年,城破宫倾时,她陷入梦魇无法醒转,赵璟曾令相国寺的僧人入宫做法事,那个时候,萦绕在耳边的好像也是这个声音。

真是奇怪,她怎么才认出来。

鱼郦揉了揉披散在身后蓬松的头发,向后仰了身子看向窗外,朝阳明灿,篁竹碎影,还有喜鹊绕于枝头不散,这尘间看上去真是美好。

辰悟在隔扇后微笑:“娘子的记性真差,现在才认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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