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第2/2页)

傅云峥瞪大双眼,下意识反手摸向自己背后。

他腰间除了厚厚一层绷带什么也没有,那枚插在肉里的玻璃片此时正握在余鹤手里!

余鹤竟然把那块儿玻璃取了出来,而他居然还活着!

*

三个小时前。

余鹤终于走进了掩在松林间的金顶寺庙,可当他迈入院门时,却几乎被绝望淹没。

寂静的林苑、朽烂的院墙、破败的庙宇、半人高的蒿草......一切的一切都在向余鹤表明,这里并没有人。

也许是山林太深,香火不济,这是座已废弃许久的佛寺。

余鹤迈进正殿的刹那,酝酿已久的暴雨落了下来。

他将几个蒲团拼在一起,把傅云峥放了上去,而后屈膝坐在佛前,望着头顶高大的佛像,满心茫然。

怎么办?

没有人,向外界求援的路径就走不通,傅云峥的伤口还没有处理,玻璃片卡在伤口中,虽然能避免短时间大量失血,但同时也在一点一滴消耗着傅云峥的生命。

就算不了解医疗知识的人也都在电视剧里见过,中箭后,最通常的处置方式是折断箭杆,暂时将箭头留在伤口处,等到了有医疗条件的地方才会剜出箭头。

傅云峥此时的情况就是这样,冒然取出伤口中的玻璃片,原本堵在断裂血管两段的异物消失,会瞬间涌出大量的血液,可如果不取出玻璃片,长时间渗血也会将失血量堆积到至死的程度。

当下,一个两难的抉择摆在余鹤面前。

是尽快取出玻璃片,还是继续等待救援。

山雨倾盆而下,余鹤心里清楚,没有人能冒着这样大的雨找到他们。

如果不取出傅云峥伤口中的玻璃片,也许等不到雨停,傅云峥就会因失血过多而陷入休克,最终失去血压,停止心跳。

可取出玻璃片同样冒险,余鹤虽然看不见伤口内的玻璃具体有多长,但通过外面露出的部分对伤口深度有一个大概预估。

伤口的深度估计5-7公分左右。

从这个深度伤口中取出玻璃片,又缺少专业器械止血,伤口暴露后,可能只要几分钟,傅云峥就会大量失血而亡。

余鹤必须尽快做出决断,其实两者没有太大差别,死亡率都很高。

是看着傅云峥慢慢失血而死,还是去拼那万中无一的概率?

可若是赌输了,余鹤的选择就是在加速傅云峥的死亡。

换言之,傅云峥相当于死在余鹤的手上。

余鹤满心恍然,他该如何去担负杀死爱人的风险?

寂静陈旧的佛堂中,余鹤仰望佛像。

十几米高的佛像无悲无喜,沉默地俯视众生。

这是注定无比艰难的决定,但余鹤必须做出选择,他甚至没太多时间可以犹豫。

外面风雨交加,谁也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

没有时间了。

余鹤闭上眼。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浅薄,如草蛇灰线,该强求的时候还是要强求。

选择也许会犯错,那也好过眼睁睁看着傅云峥死,所以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余鹤也要抓住那黄泉与碧落间的一线生机。

扶起倒在供桌上的香炉,余鹤从桌案下取出三炷香,用火柴点燃。

余鹤将香插进香炉:“今日借贵宝地做场小手术,取您身边童子一件披风遮寒,只望勿要怪罪。”

他单手一撑,翻上供桌,解下佛像边泥塑小童字身上的金色披风。

因年久失修,佛像上刷得金漆已有脱落,斑斑驳驳。

余鹤轻轻一叹:“看来佛祖也有自顾不暇的时候......我就不求您什么了,没得给您添麻烦,头一回见面就将大殿弄得鲜血淋淋,怪不好意思的。”

生死有命,如果求神问佛就能转死为生,医院早关门大吉了。

他要赌一把,赌傅云峥的命,也赌他自己的命。

余鹤不信他和傅云峥的缘分就到此为止。

将披风搭在臂弯,余鹤灵巧地从供桌上跳下来,年头久远的供桌桌腿有些松,桌案随着下跳动作摇了摇。

他反手稳住晃动的香炉。

香炉中,刚插进去的三炷香一晃,香灰落了下来,青烟之上,左、中、右三炷香红星般发出微光,香头平齐,直线似的保持平行。

余鹤并未注意,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傅云峥身上。

他在后殿小厨房烧了热水,顺便烘烤两人的衣服,简单准备过后,余鹤解开了傅云峥身上的绷带。

绷带已经被鲜血染透了。

伤口中,沾着血的玻璃片直直竖在那,格外显眼。

余鹤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了那枚玻璃。

下定决心的那一刻,余鹤心里的迷茫和恍然通通消散。

他从未如此平静。

“傅老板,”余鹤望着昏迷中的傅云峥:“别怕,你去哪儿,我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