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第3/4页)

珠珠不知道魔帝是变了、还是因为大权在握终于暴露本性了,他已经不是为了夺取利益杀人,而是凭借喜恶肆意无度地屠戮弱者。

“朕为你出气。”魔帝道:“朕欠你的,朕都会一一补偿你,千倍百倍补偿你,珠珠。”

魔帝说着话,眼眸紧紧盯凝着她,像期待她的反应,仿佛认为她会感动。

珠珠只觉得可笑。

无论贵妃对她怎样,对魔帝从来是忠心耿耿温柔体贴,一个对服侍自己多年为自己抚养子嗣的妃妾都没有半点温情、随手当工具拿来讨好别的女人的人,如此冷血凉薄的人,怎么会让人觉得感动。

她只觉得更恶心厌烦。

珠珠看了看跪在身边的少年,说:“我不用你瞎管我的事,你留下她的命。”

魔帝没看见她任何的动容,眼底倏然浮现血丝,呈现峥嵘的怒意,冷笑:“晚了。”

宫人低着头,谦恐端上来一个托盘,上面一颗如剔透琉璃的珠子,刚刚擦干血迹,纤尘不染,晶莹美丽。

是琉璃珠。

旁边跪着的小长公子全身晃了晃,眼眶瞬间红透,低下头。

珠珠的心情冰冷了个彻底。

她拿回琉璃珠,说:“这孩子跟着我。”

魔帝没想她竟如此反应,刹时厉怒:“你就想说这个。”

珠珠一句话也懒得和他说,拽起少年转身就走。

“苏珍珠!”

她听见身后魔帝猝然嘶厉的声音。

“当年我盗你的琉璃珠,你恨了我半辈子。”他嘶声:“如今我还给你,我还给你,你…你不要再恨我。”

珠珠头也不回说:“我早就不恨你。”她根本把他当个屁。

她背对着他,没有回头地径自走了,没有看见身后魔帝布满血丝颤动的眼睛。

“那你…”他张了张嘴,口型无声说:…那你能不能…重新爱我。

珠珠没有看见,可燕肃看见了。

燕肃觉得像个天大的笑话。

原来母妃用了苏大君家传的宝物活命,还曾经想害苏大君;父帝曾经为盗走宝物救母妃与苏大君决裂,现在又杀了母妃,想求苏大君回心转意。

父帝抓走贵妃,他去求过许多人,他跪下去磕过无数的头,可连母妃的亲父都不愿意插手。

他没有办法、几乎不抱希望地最后去求苏大君,苏大君什么也没说,带他来了。

母妃死了。

父帝杀了母妃,有人畏惧、有人狂喜,所有人窃窃私语、冷眼旁观。

到头来,唯一开口愿意让母妃活下来的人,居然是苏大君。

珠珠没有听见声音,转过头,看见身后不远处还不及人腰高的少年低着头,站在那里,大颗大颗无声掉着眼泪。

“抱歉。”他瓮声瓮气:“苏大君,对不起。”

魅女都不忍得转过头去。

珠珠顿了一会儿,走过去,伸手抱住他后背,拍了拍。

燕肃被按进一个带着凛冽血气的怀抱,脸颊贴着妖王坚硬华美的腰带,听见头顶那淡淡的声音说:“哭吧。”

“你还小,可以哭这一次。”她说:“哭完这一次,这辈子再也不要哭了。”

燕肃鼻尖忽然酸痛。

她是妖族的王,她的怀抱冰冷而危险,她根本不像个母亲,她看起来没有贵妃半分的温柔,可他仿佛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母亲的怀抱。

所有的情绪像海浪汹涌而来,他再也忍不住,放纵自己埋进女君的怀里嚎啕大哭

“啊——”

“啊——!!!”

珠珠听着怀里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声,目视前方,慢慢拍着他的后背,说:“我也是你这样小兔崽子的年纪,第一次谈恋爱,被你爹背叛的时候,也觉得撕心裂肺。”

“我爹娘死的时候,我也哭得像个傻叉。”她说:“后来我又爱过两个男人,每一次真心实意、以为终于能得到爱、能组建自己的家庭,却终究被阴差阳错辜负的时候,我也觉得疼痛,坠进忘川很疼,拔除情根很疼。”

“但那些终究都过去了。”

“有些人很幸运、一辈子不用吃苦,像我们这样的人就比较倒霉,老天一定要叫我们吃苦,那就吃。”燕肃听见她说:“吃过的每一次苦,磨砺的每一次痛,都会让你更强大,强大到有一天,可以改天换地,让你自己、让你想保护想珍爱的人,再也不用吃苦。”

燕肃哽咽着仰起头,问她:“我,也可以吗?”

“可以。”女君说:“但你不能丧气,不能颓唐,不能怨天尤人、自悔自艾,更不能畏惧不前,你能做到吗。”

燕肃心口一震,重重点头,嘶哑说:“我能。”

女君终于笑了,拍了拍他的脑袋,说:“好小子。”

直到后来继位魔界,励精图治、名正典仪,成为被百姓俯首爱戴的圣君,燕肃一直记得她的笑。

金乌西坠,日暮黄昏,她眼眸熠熠,华光而亮,目视所过之处,无可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