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篇:碧台莲(第2/10页)



“白姑娘还是一碗豆浆、半笼豆沙包子一碟酱菜?”都是天天光顾的老顾客了,顾大娘手脚麻利、态度也殷勤很多,热腾腾的早点不一会儿就端了上来,搭讪,“今儿倒是天气好,难得看见白姑娘要出门去呀——莫不也是赶着西湖上那个送神会?”

拿起筷子,白螺微微点头。顾大娘坐下来,开始闲扯:“是呀。六月六送花神——姑娘是开着片花铺儿的,能不去么?”

白螺咬了一口豆沙包子,文静秀气的一口口吃着,并不答话。

然而天还早,客人也不多,顾大娘的嘴巴就没一刻闲下来,看着白衣秀丽的女子,忍不住开始唠叨:“哎呀,姑娘可听说了昨儿夜里,皇宫里面丢了一把宝剑?据说是高宗皇帝急得了不得,大清早临安各个城门口都布了重兵在检查呢。”

白螺怔了一下,嘴角忽然就有了一个微微的笑痕:湛泸…湛泸果然是回三山碧落去了。以后在这个世上,她就是更加的飘零了。

“白姑娘真是长得俊呀!我看曾家的三小姐号称临安第一美人,也未必能比的过白姑娘去……”顾大娘闲聊了一些家长里短,话锋果然渐渐地又转过到了惯常的话题——白螺微笑着听着顾大娘的唠叨,然而始终不说话。

这是一个善良而有些罗嗦的妇人,丈夫老实忠厚子女也个个守本份,家庭和睦温暖,夫妻举案齐眉膝下儿孙承欢。可谓是世间的幸福之家了——所以,顾大娘才会对于同样是女人、却一直孤身的自己有一种本能的怜悯吧?

自己……原来在他们眼里看来、那般的不幸福么?

白螺自己吃着早点,渐渐地就没有怎么听进去旁边的唠叨,一直到那口豆浆喝了一半,她才蓦的听见一句话,差点呛住——

“白姑娘,上次我提过的那门亲事,你那时说要写信询问爹娘同意,如今可有回音?”

小口啄着杯里豆浆的白鹦鹉也停止了进食,蓦的抬起头看着这边,小黑豆一样的眼睛骨溜溜的转着,白螺似乎看见了它眼里面掩不住的大笑意味。

“这个……老家山高路远,至今尚未收到答复。无父母之命,白螺怎好作主。”好容易咽下了那口豆浆,白螺一向冷定淡然的脸上也有尴尬的神色,放下碗筷回答。

顾大娘脸上就有遗憾的神色,叹气道:“前几天我去曾家,人家老夫人还问起过你,说天水巷的白姑娘才容出众,更难得种的一手好花——怕是曾家上下除了大少爷、没一个能比得上你呢。”

“曾老夫人谬赞了。”白螺微微笑着,拿起手巾拭了一下嘴角,“百花曾家盛名上达天听,有权有势、论起花木之道亦可称国手,白螺区区草民、哪敢比肩。”

“可姑娘去年种出的那株金莲花,曾老夫人可是念叨到如今呢。”顾大娘说着,脸上神色就有些激动,指手画脚起来,“那莲花!金光灿灿的,就好像大罗神仙脚下踩着的那朵一样——”

白螺只是笑着听,然而眼里面却有淡漠的光:真悔不该当初将那盆金莲花给了顾大娘,结果被曾家的人看见了,无端端惹上麻烦。那个曾家,听说大少爷都没有成家,不知为何就轮到给二少爷说亲了?

听说曾家两个儿子都不成材,大少爷似乎脑袋有些问题,痴痴傻傻的;二公子倒是正常,也算一表人材,偏偏是个纨绔子弟,是临安城里出了名的风流主儿。

见也没见,也不知道是方是圆,大家就一门心思的想撺掇了她嫁掉——难道她白螺孤身一人妨碍到谁了?看来临安也是住不得,不过住了两年多,也得早早想着换个地方了。

白螺将手巾放下,手抬了抬,白鹦鹉不待她招呼就扑簌簌飞了过来,停在她肩上。

“白姑娘,我看你配曾家二公子倒是正好谁也不委屈了谁,真真都是才貌一流的人儿。而且都是同一行的,婚后花前月下不正好么?——”

顾大娘还在不放弃的劝说,然而白螺已经微笑着站了起来,将荷包里取出的碎银子放在桌上,微微欠身:“大娘,你看今儿生意可真好,白螺就不耽误您开张啦。”

六月六日。芒种。

也是风俗中盛夏将至、送花神归去的日子。

欲将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此日的西湖,便是一位盛装华服的美女。已是盛夏时分,花褪残红青杏小,到处看来都已经是绿肥红瘦。

沿湖绿柳低垂,浓荫拂水,树上却系着各色丝绢扎成的假花和幡条。丝绸的条子上写着各花神的名字,然而春去无踪,这般挽留也只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