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画中的神鹰(第2/9页)

其实张保庆心里也紧张,金杯面包车不是摩托车,水流那么急,谁也不敢确保浮桥不会断开。他挂着低挡,谨慎地把车开到浮桥中间,突然一股急流冲到浮桥上,连桥带车猛烈地晃了几下,把白糖吓得直冒冷汗。等张保庆把车子开到浮桥对面,他才把悬着的心放下。

要说也怪了,过桥之后车子总是熄火,他们沿106国道行驶,一路上走走停停,白糖嫌张保庆开车太慢,下车撒了个尿,顺便把张保庆从驾驶座上换了下去。黑天半夜路上没有别的车,他开上车一跑就是一百三四十迈,张保庆告诉他下雨路滑开慢一点儿,他说开得越快越刺激,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注意力才会高度集中,这样反而安全。真不知这叫什么歪理。开了一阵子可能有些困乏,白糖低头点了支烟提神,再一抬头的瞬间,车前的雨雾中似乎立着个人。白糖打了个冷战,一脚急刹车踩下去,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一阵尖锐的怪叫。张保庆没系安全带,被这始料不及的刹车甩向前方,整个脸贴在了前挡风玻璃上,撞得脑门子生疼,鼻梁骨发酸。车子一停,白糖赶紧拎着手电筒下车查看,前前后后绕了一圈没见着人,车头也没有碰撞的痕迹。

张保庆问白糖:“你是不是看错了?”白糖站在雨中愣了几秒,然后扒掉自己的上衣,扔在车轮前边,也不让张保庆多问,只说:“不要紧,常年跑夜路的司机都碰上过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别的不怕,就怕被缠上,跟着咱俩一起回去!”说完立刻返回驾驶室发动车子,想从衣服上碾过去,可是连续发动了几次,车子怎么也打不着火。白糖这辆金杯是三个月前刚从沈阳提过来的新车,怎么赶在这个时候抛锚了?看了看油表还有半箱油,又寻思路上一直在下雨,会不会是电路受潮出了问题?由于做过改装,电瓶装在车子的后部,检查电路就必须要把后边的棺材移开。

这口棺材里里外外全是不锈钢,死沉死沉的,轻易不挪地儿,他俩怎么搬也搬不动,只能使劲儿往外拖拽。张保庆一不小心碰开了尾部的棺材盖,露出里面的担架。白糖想把担架抽出来,以便减轻点儿重量。他把手电筒夹在腋下,灯光正好对着棺材里面,无意中这么一扫,白糖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气得他拍着大腿狠狠骂了一句。张保庆把脑袋凑过去一看,竟然看到了一只青色的寿鞋,鞋上绣着仙桥荷花。

张保庆也是常年跟车的,知道这种情况是撞“邪”了。如同当年的土匪胡子,跑车的司机也忌讳这个,何况还是死人穿的鞋,那更是邪上加邪!他们俩白天没太留意,怎么把鞋落车里了?二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大半夜钻进棺材去捡鞋。还好里头有副担架,张保庆晃动着担架一点儿点儿把那只鞋子钩了出来。白糖用枣木杠子将鞋挑起,使出浑身的力气,远远地甩了出去。他憋了一肚子的气,站在漫天风雨中,冲着扔鞋的方向破口大骂:“去你妈的王八蛋,有多远滚多远!”

张保庆趁机检查了汽车电瓶,发现一切正常,并没有任何故障,又尝试着发动车子,竟然一下就打着火了!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招呼白糖赶紧上车。白糖应了一声,又把手伸到雨中冲洗了几遍,才骂骂咧咧地回到车上,和张保庆换了位置,还是白糖开车。两人从头到脚都淋透了,跟一对儿落汤鸡似的。白糖说身上穿着湿衣服,不能这么阴着坐上一宿,那多难受!他就把衣服全脱光了,显出满背刺青?整幅的《神女跨虎图》。别人刺青都是一个美女跨在一头猛虎背上,他这后背上刺的却是一个美女跨在两头猛虎上,周围有牡丹花,上边是日月神鹰,正经的老活儿,看上去特别唬人。他光着个大白屁股叼上一支烟,抱起方向盘正要开车,可比说得都准,刚把鞋扔掉,一上车就接了个电话。白糖一本正经地应了几声,挂断电话冲张保庆“嘿嘿”一笑,说了句:“走吧,要发邪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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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保庆心里有点儿发毛,他问白糖:“什么意思?发什么邪财?”白糖一脸得意,晃了晃手中的电话说:“这不让咱开车接亲去吗?”张保庆一愣:“是你听错了,还是我听错了?你开这个车接亲?”

白糖笑嘻嘻地说:“别的车不行,非得咱这个车不可,因为接的不是活人,给死人娶媳妇儿你知道吗?不必大惊小怪,穷乡僻壤仍有这样的民俗,活人怎么办,死人就怎么办,有专门的阴阳先生说合,选定时辰开坟并骨。”

张保庆摇了摇头:“那么多活光棍儿还没老婆呢,却给死人娶媳妇儿?这要不是吃饱了撑的,就是钱太多了烧的!”

白糖说:“那是你有所不知,钱没有大风刮来的,谁愿意干劳民伤财的事?可架不住下边那位闹腾啊,我就这么告诉你,家里头平安无事的,绝不会掏这个冤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