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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背着赖子,头也不回地说。

“太过分了!妈,你不可以那样批评柚木同学,就算是妈妈我也无法原谅。我永远都是柚木同学的朋友。不,除了加菜子以外我也不想交其他朋友了!因为加菜子是我的……”加菜子是我的前世啊——赖子的心情非常激动。

赖子鲜少这么激烈地反抗母亲。

过去未曾如此过。赖子左手紧握着右腕上的结缘索。

母亲回过头来面向自己,脸上的妆掉了一半,显得丑陋无比。

“你说什么傻话!你果然被那个怪女孩传染了。只要想到妈妈是多么辛苦,就不该学不良少女的行为吧。你明明知道妈妈费了多大心力才送你进那间学校!那种话居然也说得出口,如果你被学校退学,妈妈会成为大家的笑柄,一切辛劳也都白费了。”

每次都这样。赖子很感谢母亲为了自己费尽辛苦,但她可不愿看到母亲老是摆出施恩的脸孔。赖子也一直忍耐着。每当她半夜舔着在学校受伤的伤口时,母亲又为赖子做过什么?

“加菜子不像妈妈这么污秽,不像你这么丑陋。她沐浴月光,永远都不会变老。妈妈什么都不懂。我不想像你那样继续变老!”

赖子边叫喊着边冲回房间。唰地一声关上拉门。母亲理所当然跟了过来。

“小赖,你刚刚说什么。”

“我不想跟你说话,你走开。”

“什么不会变老,你说什么梦话!不会变老的根本不是人,不是鬼怪就是魍魉啊!”

“你走开啦!”

两人之间的鸿沟再也无法复合,自从发生这件事以来赖子几乎不跟母亲说话了。

而母亲也从那天开始不再积极阻止赖子的夜游,虽说那之前也不曾严厉禁止过。赖子心想,自己晚上不在家,对母亲而言或许还比较方便呢。

但话又说回来,所谓魍魉又是什么?

至少要问出那是什么意思,赖子想。

但实在不知该如何向母亲开口。

在这种状况下大约过了一个月。

夜间散步归来后,家里多了个名叫笹川的男人,听说是制作人偶身体部分的师傅。笹川一看到赖子不仅不觉惭愧,反而以厚颜无耻的高傲态度说:

“小赖,别让你妈太悲伤,别每晚出去外面闲晃,稍微体谅体谅她的心情吧。”

母亲低头回避赖子的视线。

赖子不回话,而是盯住这个像是用酒烤过、仿佛一块浅黑色固体的男人。

“你那是什么态度!”

笹川的两眼布满血丝,丑恶的脸愤怒得涨红。

“那是听人说话的态度吗!”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得受这个丑男的叱责不可?赖子丝毫无法理解。母亲在旁不敢作声,只敢用态度与表情来劝阻男人。有点狼狈的母亲那张没化妆的险,依旧非常丑陋。那之后笹川就常来家里,而母亲也不再化妆了。

笹川不再像第一天晚上般怒吼,改以满腹牢骚的浑浊眼神紧盯着赖子。

家里变得比学校更讨人厌了。

对赖子而言不只笹川讨人厌,连不化妆的母亲也变成了可怕的怪人。

曾听过天人五衰这句话。住在天界里的天人不像凡人一般会痛苦或悲伤,但就算是天人也终有衰亡的一天。

首先头上的花饰会枯萎,接着美丽的衣服染上尘灰,腋下发汗,眼睛也变得盲昧不明。到最后变得感受不到喜悦,顶多如此。

但却只因如此,天人就不得不死。

赖子心想,那么人又如何呢?母亲又如何呢?而加菜子……

加菜子应该连五衰都不会到来吧。

那么加菜子连天人也超越了。

相较之下母亲她,母亲她与其活着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第一学期结束了。赖子内心充满不安。学校放假,就代表着有段期间看不到加菜子,也代表必须一直待在讨厌的家里。

“楠本。”

加菜子说。

“要不要一起去看湖?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看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