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头罩(第3/19页)

在屋里坐久了,便想到店门外去晒晒太阳,我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沙雅从车站那头走来。不知何故,他这一次却低着头,似乎刻意避免看我们家的店。我赶紧走回店里,把那袋早就准备好的塑胶袋从冰箱里取了出来,接着回到人行道上开玩笑地合掌朝他喊道:

“沙雅,快来,今天我可替你准备了四种水果的豪华拼盘呢!”

我原本以为这缅甸男孩会很高兴地奔过来,没想到他却抬头他拼命以眼神向我示意些什么:先是有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见我不理解,又用视线指指走在我和他之间的一个貌似上班族男人的背影。只见这个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手提一只薄薄的公事包,正一脸困惑地看着我。从我身旁走过时,沙雅悄声对我说道:

“阿诚先生,谢谢您。我要等事情办完后才能过来拿。”

匆匆说完这句话,沙雅便追上没停下脚步的西装男人,转了个弯走上了浪漫大道。走到转角处时,还偷偷躬身向我道了个歉。他走上的那条路是什么地方,对于在这一带住了二十几年的我是再清楚不过了。

那里就是池袋二丁目著名的宾馆街。

夜莺和牛郎聚集的地方。

我此刻的心理只能用震惊二字来形容,我凭直觉就猜到了真相。在这一带长大,这种直觉是天生的。沙雅逃了课,而且向男人出卖自己的肉体。

看来他说自己家很穷并不是开玩笑的,他家的境况一定超出了大多数日本人的想像。

没有任何奢侈的消费目的,也没有远大的奋斗理想,他出卖自己十来岁的稚嫩身体,恐怕就是为了让家人有口饭吃吧!而我呢,却只能像个傻瓜似地呆立在水果行店门外,任凭提在手上的塑胶袋里溢出的烂熟果香熏着我的鼻头。

结果我等到晚也没见沙雅到我们店来。于是那些水果就被扔进了垃圾桶。而且过后的好几天他都没来过,随着春天的深入,气温越来越高,店里水果的损耗也越来越多,任何一家规矩做生意的水果行,都会把那起码两、三只塑胶袋货扔掉。不管沙雅有没有来,我每天都会将准备送他的几袋水果冰在冰箱一角。

就这么平淡无奇地度过了一个礼拜,到第二周的星期一,他终于穿着一件薄得可怜的白衬衫来到店里。这次沙雅一走进我家店里,并没有再朝我傻笑,而是迳自指向那种成盘(一盘五颗)出售、标价八百日元的加州柳橙。我朝双颊羞愧得泛红的他说道:

“沙雅,不必勉强啦。你不是没钱吗?”

沙雅点点头,张开了手掌,上头是一张折得皱巴巴的千元钞票。我不能再说什么,不然对他也是一种不尊重,于是我把闪闪发亮的柳橙装进塑胶袋里。

我在装袋的时候还不由得思索起全球化经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些有着光鲜外表的柳橙栽植在美国资本经营的大农场里,由墨西哥移民采收,再由日本人的我卖给这个来自缅甸的男孩。其中两个国家很富裕,而另外两个则十分贫困。两个贫困的国家国民要用那满含辛酸的劳动过程获取生活的权力,而两个富裕国家的人却只要坐在那里就可以渔翁得利。

收下沙雅出卖肉体的灵肉钱,又把零钱找给他。接着再从冰箱里取出两袋卖相不太好的水果,并朝在里头看电视的老妈喊道:

“老妈,我要出去办个事,请你出来看一下生意吧。”

老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沙雅,点了个头后,再度将视线转回电视上。这时老妈的声音又从电视那传来:

“那些哈蜜瓜也快坏了,一起拿些去吧!”

我高兴地照着老妈说的做了。沙雅朝老妈合掌膜拜。虽然我没有跟着合掌,但还真希望这种打招呼的方式能在日本流行起来。这么一来,或许大家就会在这种相互尊重提携的气氛里忘记经济不不景气引起的烦恼了。

我帮沙雅提着水果,和沙雅并肩走在西一番街上。走了许久,我朝这个只有我肩膀高的小男孩说道:

“沙雅,咱们可以一起聊聊吗?”

沙雅以胆怯的眼神看了看我,默默点了个头。

我带着他朝穿越水木街与池袋车站西口圆环后的西口公园走去。不出三、四分钟就到了这里。一群群下了班的上班族从春日夕阳映照下的广场走过,每个人的两眼都只望向前方几步距离的东西,对于周遭随处可见的新叶和景致,他们是没有一个人会给予关注的。

而在我看来,这些漂亮的叶子跟一群聚集在枝头吃饵的小鱼一样,似在游动,又似在静止。沙雅和我并肩在长椅上坐下,我沉呤了一会,便问出我最想问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