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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姨看着她走出去关上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二十年了,”她陷入遥远的回忆,“她刚从孤儿院来这儿那会儿才十五岁,小身板干瘦干瘦的,可怜的小家伙!吃茶点时她吃了整整一条面包,还说一生都会为我祈祷,你还别说,我真的相信她为我祈祷过。”

贝内特小姐蓝色的眼睛里似乎闪着泪光。

“我希望她先把奶油挞做好,再去拯救自己。”罗伯特无情地说,他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今天的电影怎么样?”

“哎哟,我总也不能忘记他有过五个妻子。”

“谁有五个妻子?”

“吉恩·达罗,亲爱的,他是‘有过’五个妻子,一次一个,不是‘有’五个妻子。我必须得说,他们发放的宣传单信息量非常大,可是也容易让人们理想幻灭。他是个学生,我是说,在电影里,他很年轻,很浪漫;可我总是忍不住想起他那五个妻子,结果整个下午都感觉很不好。他看上去也很迷人。人们说他抓着第三个妻子的手腕,把她吊在五层的窗户外,但我不相信有这种事。一方面,他不够壮,看起来小时候像是患过肺病,瞧那病恹恹的模样,细瘦细瘦的手腕,哪能吊动一个人,更别说是吊在五层楼外了……”

琳姨自顾自地絮叨着,她那柔和的嗓音一直伴随他们吃完布丁,罗伯特听得没了耐心,索性转念考虑起法兰柴思的事情,一直到起身去起居室喝咖啡时他才回过神。

“那种衣服多合适啊,要是那些女佣能意识到这一点就好了。”琳姨说。

“什么最合适?”

“一种围裙。她在主教家里做女佣,穿着那种傻乎乎的棉布衣服,真是合适极了。住在法兰柴思的人有女佣吗?没有?嗯,这也没什么奇怪,上一个女佣被她们饿死了,她们只给她——”

“琳姨!”

“我向你保证,早餐她只能吃烤面包皮,她们吃牛奶布丁时……”

牛奶布丁到底引发出怎样的滔天大罪,罗伯特没有去听,虽然晚饭吃得很愉快,但他突然感到很疲惫、很沮丧。如果迷糊善良的琳姨觉得讲述这种荒谬的故事无伤大雅,那么一旦真有丑闻产生,米尔福德的闲话会传成什么样子啊!

“说起女佣——黄糖用完了,亲爱的,你今晚用糖块将就将就吧——说起女佣,卡利家那个小女佣惹上麻烦了。”

“是说有人害她惹上麻烦了吧。”

“对,亚瑟·沃利斯,那个白鹿酒馆的侍者。”

“什么?又是沃利斯!”

“是啊,他玩得有点儿过了,是吧,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结婚,相比之下结婚多便宜!”

但是罗伯特没有在听,他想起了法兰柴思的起居室,想起那里破旧的房间和早已失去光泽的家具,想起那里的椅子上因无人收拾散落着各种东西,想起自己因不认同别人的思维而略遭嘲弄。

现在回想起来,那也没什么不好,起码没人拿个烟灰缸追着他到处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