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4/6页)

当然,那之后他们两人就不再对其他任何事情感兴趣了,也不管食物的好坏,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

罗伯特注意到玛丽恩用愉快而又祝贺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便说:“你说自己不会做菜真是过谦之词。”

“如果你是一个女人,就会发现,我根本就没下厨。汤是我从罐头里倒出来的,加热一下,又放了点雪莉酒和调味料;鸡肉呢,则是从斯特普尔斯牧场买来后直接放到锅里,倒了些开水,把我能想到的所有作料都放进去,然后放到炉子上祈祷;而奶酪也是从牧场直接买来的。”

“那搭配奶酪的美味面包卷呢?”

“斯坦利的房东太太做的。”

他们两个一起轻轻地笑了起来。

明天她就要站上被告席,明天她就要成为米尔福德镇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今天,她仍然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可以与他分享快乐,还可以满足于当下。她那闪亮的眼睛足以证明这一切。

他们把盛奶酪的盘子从另外两人面前撤走,而那交谈甚欢的两人甚至并没有因此停下热烈的话题,他们把放脏盘子的茶盘拿到厨房,并在那里冲泡咖啡。那是一个极为昏暗的地方:厚重的石板地板、老式的水槽,看到这些,让他觉得很不舒心。

“我们只有在周一擦洗干净之后才把炉子放上去。”看着他对这个地方疑惑的神情,玛丽恩说道,“其他时间我们就用小煤油炉做饭。”

而今早,只要他打开水龙头,热水就会倾泻而出,直接流入闪闪发亮的浴缸,想到这些,他就倍感羞愧。多年的舒适生活之后,他简直无法想象现在竟还有人用燃油炉烧水洗澡。

“你的朋友真是个可爱的人儿,是不是?”玛丽恩一边把热咖啡倒进咖啡壶,一边说道,“有点摩菲斯特式(指的那些与魔鬼合作的人)的邪恶——?作为辩护律师会让人感到可怕——?但又是一个有魅力的人。”

“这就是爱尔兰人。”罗伯特闷闷不乐地说,“对他们而言,那自然得如同呼吸一般。而我们可怜的撒克逊人,则以我们粗野的方式蹒跚前行,真好奇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她已转过身来,要把茶盘交给他,恰好就站在她面前,两人的手几乎碰到了一起。“撒克逊人有两点特质,是我在这个世上最看重的,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是他们继承了这个世界。那就是善良和可靠——或者你也可以说是宽容和负责。而凯尔特人从未有过那两点特质,这就是为什么爱尔兰人除了争辩之外,没有继承其他任何东西。哦,糟糕,忘记放奶油了。你等一下,奶油正在洗衣间‘冷藏’。”她拿了奶油回来,乡巴佬似的自嘲说,“我听人说现在有些人家里有个叫冰箱的东西,但是我们根本就不需要。”

把咖啡端到阳光洒照的起居室时,他想象冬天时候,那没有生炉子取暖的厨房角落笼罩着刺骨的严寒,而这所房子在兴盛时期,一个厨子就需要半打以上的帮手,还得需要订购一马车的煤炭才能过冬。他渴望能带玛丽恩离开这个地方。却完全不知道要把她带去哪里——他自己的家里到处都充满了琳姨的气息。他要带她去的那个地方,不需要清理,也不需要搬运,最好是只要按一下按钮,所有的事情就已准备就绪。他无法想象玛丽恩在年老时还在为一些家务琐事忙碌的场景。

他们喝咖啡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把话题引到将来把法兰柴思卖掉而在别处买个小房子安顿下来的可能性。

“没人愿意买下这个地方。”玛丽恩说,“这里维护起来花销又贵又没什么用。做学校不够大,做公寓又太偏僻,让现在的一家人来住,又太大了。或许它可以作为一个不错的疯人院。”她若有所思地补充道,眼睛望向窗外红色的高墙;罗伯特看到凯文的目光在她身上掠过随即又转开,“至少这里是安静的,没有树林的沙沙作响,没有常春藤植物敲打窗户玻璃,也没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得你想要尖叫。对于人们疲惫的神经,这倒是个清静之地。或许有人会因此而考虑这个地方。”

所以,她喜欢安静,那种他曾认为是死寂般的安静。在嘈杂、拥挤而又物欲横流的伦敦生活之后,那或许就是她曾一直向往的安静。她曾经的生活一定焦躁不安而又拥挤束缚,而这个宽大、安静而丑陋的房子俨然成了一个避难所。

而现在这个避难所也不安全了。

某天——哦,祈求上天就让那发生吧——某天,他一定要拆穿贝蒂·凯恩的谎言,让她永远失去人们的怜爱。

“而现在,”玛丽恩说,“就邀请你们去察看一下那个‘致命阁楼’。”

“好的。”凯文说,“我应该很有兴趣去看看那小丫头宣称确认的东西。在我看来,她所有的笔录就是一系列逻辑猜测的结果。像第二层楼梯上较硬的地毯,或是那个木质抽屉橱柜——在任何一个乡村房舍,你几乎肯定都能找到这些东西。还有那个平顶衣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