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3/8页)

“可能,不过我喜欢的是那种有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难道达芙妮没让你意想不到?”

“没有。达芙妮爱装模作样。我怀疑她还穿着羊毛内衣,太可怕了。”

“在四月莱斯特广场的奶品店,她需要穿件羊毛内衣。这姑娘听起来还不错。”

“噢,她还不错。但是你不要离开太久,不然我意识里那匹强壮的野狼,就会搭上第一班飞机去马赛和你会合。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如果我能订到座位,明早就走。坐过去点,让我打个电话。如果搭上早班飞机,再来点好运气,第二天就能回来。不然,最晚要到周五才回来。你和理查德相处得怎么样?”

“哦,我们是哥们儿了。不过我有点幻想破灭。”

“关于什么?”

“从事清洁行业的可能。”

“赚不到钱?”

“相信我,能赚到钱,但其他就不行了。不管你信不信,你从外面的窗户所能看见的一切,就是你自己在玻璃上的影子。你让我写地址的那些报纸叫什么名字?”

格兰特给了他六个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名字,然后送他离开,并希望他好好享受时间,直到他们下次见面。

泰德离开的时候又说了一遍:“我确实想和你一起去。”格兰特想知道,法国南部作为一个低级的大型娱乐场所,会不会看起来和一株含羞草一样荒谬。它会是什么样子?

“法国!”廷克太太说道,“你才刚刚从国外回来!”

“高地可能是国外,但法国南部只是英格兰的延长。”

“我听说,那可是很昂贵的延长。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我从凯尔那给你买了只美味的鸡。”

“我希望是后天。最晚周五。”

“噢,那就把它放起来。明早要早点来叫你吗?”

“我想,你来之前我就走了。所以明早你可以晚点来。”

“廷克可不会早晨晚点起来,不会的。不过我会逛完街再来。照顾好自己。蜡烛不能两头烧,不要回来的时候比去苏格兰之前还糟糕。我希望一切顺利。”

确实很顺利,第二天早晨,当格兰特从飞机上俯瞰法国地图时想着。在这个晴朗的早晨,从那高度向下望去,法国不再是一个包含陆地、水面和庄稼的东西,而是镶嵌在天青色海水里的一颗小宝石,一件法贝热的作品。难怪飞行员会远离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它的文学,它的音乐,它的哲学或历史——与一个习惯把它看作一件法贝热无聊作品的人有什么关系?

走进这座城市,马赛不再是一件珠宝商的作品。它是嘈杂拥挤的地方,满是出租车急不可耐的喇叭声和不新鲜的咖啡味——法国特有的味道,是一千万个冲泡咖啡的幽灵出没于屋子。但是,阳光灿烂,地中海的微风吹拂着条纹遮阳棚,肆意绽放的大片含羞草显露着昂贵的淡黄色。他想,这幅画如果搭配上伦敦灰暗而又鲜红的画面,会很完美。如果他很富有,会委托世界上最好的一位画家把两幅画用一块画布呈现,明暗对照的伦敦和鲜亮耀眼的马赛。或者找两位不同的画家。一位能表现四月灰蒙蒙的伦敦的画家,不太可能画出春季正午时分马赛的精髓。

当格兰特发现马丁一家已经在一周前搬离郊区、去向不明时,他停止了思考关于画家和马赛是明亮还是愉快的事情。不明去向只是对邻居而言。在当局的帮助下,他发现所谓的不明之地就是土伦,已经浪费了很多宝贵的时间,还要浪费更多时间前往土伦,然后在众多居民中找到马丁的家。

但是最后格兰特找到了他们,听取了他们所讲述的一点点消息。他们带着法国人的敌意说,查尔斯是一个“坏孩子”,因为他背弃了法国所崇拜的最高的神——家庭。他总是很任性、固执还有懒惰(法国圣徒历中的一项罪行)。懒骨头。五年前他捅了一个姑娘后离开了这里——不,不是,他只是扎了她——后来再也没有给他们写信。这些年他们都没有得到任何他的消息,除了三年前有一个朋友在塞得港偶然遇见了他。那个朋友说,他在路边做二手车生意,购买破车,简单修理一下再卖出去。他是一个很棒的机修师,如果不是因为懒惰,能成为一个非常成功的人士,开一家自己的汽车修理厂,雇些人为他工作。懒骨头。懒惰是很难克服的。懒惰就是一种病。他们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直到被要求去指认他的尸体。

格兰特询问他们是否有查尔斯的照片。

是的,他们有几张,不过当然是查尔斯很年轻时候的照片。

他们给格兰特看了他的照片。他这才看出,为什么死了的比尔·肯里克和家人记忆里的查尔斯·马丁相差不大。一个消瘦黝黑的男人,带着标志性的眉毛,凹陷的脸颊,又直又黑的头发,当没有明显的体貌特征时,看起来很像其他相仿的年轻人。他们甚至不需要有相同的眼睛颜色。父母收到消息说:您儿子死于一次令人惋惜的意外事故,请前来认领儿子的尸体并安排葬礼。失去儿子的父母拿到了死去儿子的证件和物品,然后被要求指认物主是不是他的儿子。在这种条件下他的意识将没有任何怀疑,他接受了他所看见的,他所看见的正是他预期将要看见的。他不会说,这个男人的眼睛是蓝色还是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