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者异 四(第2/5页)

百介皮笑肉不笑地接下了茶碗。“对了,治平可曾见过时下广为街坊议论的稻荷坂祇右卫门?”

除了这个,也没其他话题可聊了。

“我可没见过。”治平回答,“碰上这家伙可要惹得一身腥,所以我们一伙从不和他打交道。先生打听他做什么?”

“噢,不过又市和阿银小姐似乎都认识他,所以才想问问治平是否也认识。阿银小姐甚至还表示和他有旧仇。”

“有旧仇呀。”

他这反应和又市的一模一样,不过接下来的话可就不同了。

“说得也是。阿又那家伙也就算了,但对阿银来说,那的确算是旧仇吧。”治平一脸不悦地说道。

可否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百介问道。这下可就更让人好奇了。难道阿银这女人也有爱恨情仇?想必也是有的吧。

治平再度哼了一声,接着说道:“别看阿银生得那副德行,从前可也吃了不少苦头。她原本可是个和这种风餐露宿的日子完全无缘的女人哪。”

“噢?”

她从前可是个一流餐厅的千金呢,治平说道。

“餐厅……千金?”

“是呀,她儿时可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呢。据说茶道、花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同时还能歌善舞,一个大小姐该学的她可是全都学过了。”

“噢?”

百介颇感惊讶。这些小混混有个共通的特性,那就是没一个喜欢提自己的过去。而且若对他们的出身感到好奇,问题通常也问不出口。和又市这群人往来,百介最得小心的,就是哪些问题不该问,问话的时候也常为该问到什么程度踌躇不已。这下却……听到治平如此干脆地把人家的身世全抖了出来,的确让人大为惊讶。

“嗯,不过这也不代表她的环境有多好。”说到这里,治平拿起缺了口的茶碗喝点东西润润喉咙,“阿银她连个爹都没有。”

“是父亲早逝吗?”

“不,她原本就没有爹。理由是,阿银她娘是那家餐厅的独生女,后来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怀了身孕。可是那男人,唉。”

“不是个老实人?”

“不,据说两人都是真心的。不过先生呀,世上有许多鸿沟是无从跨越的。”

“无从跨越的鸿沟?”

“是呀。比方说,先生和我们这伙人不就完全不同?原本是武家出身,如今还是个大商家的隐居少爷,大哥又是位同心大爷。”

“噢,不过——”

“而我,不过是个罪人、无宿人。既没户籍,又无亲无故的。咱们即使再怎么亲近,彼此之间不也有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嗯。”治平完全没让百介把话说下去,“即使再怎么抱怨,这毕竟是世间的规矩,再嘀咕也没什么用。总之阿银的爹娘就为了这理由无缘白头终老。”

意思是,两人身份有别?她爹大概是个身份尊贵的武士,例如旗本子嗣之流吧,百介心想。

“不过呀,”治平以灰暗的语气说道,“哎,虽然没有爹,阿银毕竟是个大店家的娇贵千金,身边总是不乏爷爷、奶奶、奶妈,还有仆从随侍在侧,日子想必过得很幸福。不过先生应该也知道吧,幸福这种东西,可是随时都可能溜走的。”

“溜走?”

这种事可不想听。百介刹那间如此想道。这种事听了也没用。听了只会让人难过、惆怅罢了。

治平以一对目色浑浊的小眼睛凝视着百介问道:“要听吗?”

“噢,这……要听。”百介回答。

“在阿银十岁还是十二岁那年,阿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娘在眼前遭人杀害。”

“此、此事当真?”

难道就是那件事?

“请问凶手可就是祇右卫门?难不成阿银家就是那柳桥的……”

“对,一点也没错,先生不愧是博学多闻。那件事发生在十五年前。阿银她娘被祇右卫门,或者是一个以祇右卫门当幌子的计谋杀了。”

那颗示众的发黑的首级就是她娘的仇人?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不过,若是如此,还要再活过来一次吗?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还要再活过来一次吗,这句话是说给那颗首级听的吗?

“那么,阿银小姐她……”

阿银她究竟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端详那颗首级的?百介当然无法理解,也无从想象亲眼目睹自己的娘亲惨遭杀害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更别提看到那颗凶手的首级,而且还是曝晒示众的首级时的心境了。而且,这个仇人还是个……

“祇、祇右卫门他……”

还要再活过来一次吗?

“祇右卫门还会再、再活过来?”

哼,治平不屑地说道:“我哪知道他会不会再活过来?这与我完全无关。”

“但若是如此,阿银她不就……”

“她呀,可不是个好欺负的女人。先生就别为她操这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