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高山陨星(第3/6页)

一家报纸称真柄慎二为喀喇昆仑的陨星后,各报竞相效尤,首次从东北坡攀登K2的报道不觉成了这位“陨星”的专刊。

不久以后,同行的剑持队员这样叙述了现场的情况:

“我们行走在极普通的坡度不大的积雪山脊上,突然,我觉得真柄滑坡了,马上扭头一看,发现真柄摔倒在雪坡上慢慢下滑。他是一脚踩滑了。虽然我们没有系保险绳,但我并不担心,他已经把冰镐砸在雪坡上,身体开始停止下滑了。但谁想到冰镐头突然断了,真柄已经止住下滑的身体,象是被数千米下的冰川中一只神秘的黑手拉住似的,一瞬间就无影无踪了。我一时无法相信这一突发事故,甚至觉得真柄是有意滑落下去的。”

“冰镐不断,明星不会陨落。”

“登山家的爱物背叛了自己。”

“不胜悲哀,心爱的冰镐令登山家千古遗恨。”

围绕剑持所谈的现场情况,新闻界大作文章,更为悲剧英雄增添了几分悲剧色彩。

贵久子以极大的毅力克制着自己,观望着新闻界演出的这场闹剧。她想:

“任何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实死因。他不是不幸身亡,是被逼死的。是被谁逼死的呢?大家都认为他是因为冰镐才死的,冰镐不断,他就不会死。

“剑持不是说,‘那是极普通的坡度不大的积雪山脊’吗?为什么在这么普通的山梁上,一个曾征服过光明角北坡的大名鼎鼎的登山家会踩滑了呢?但没有人怀疑这点。剑持还说过,‘觉得他是有意滑落下去的’。

“任何人都没有把这一‘突发事故’看成自杀。人们为什么不追究在人生最快乐之时发生的这种显而易见的自杀呢?好象没有一个人对真柄的死产生疑问。

“可我知道,他的死决不能归罪于冰镐。他是成心踩滑的。从这点出发,可以称之为自杀。除了我,没有人会追究他这种无可奈何的绝望心理。”

正当新闻界将他称作“喀喇昆仑的陨星”,为他的死大作文章时,贵久子收到了真柄在突击顶峰前写的一封长信。

由于是在高寒、灯光昏暗和氧气不足的恶劣条件下写的,字迹相当潦草,但大意却还能看明白。

汤浅贵久于小姐:

谢谢你的来信。这是我完全没有料到的。因此,接到你的信时,真是欣喜万分。不论信中的内容如何,你的来信对我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事。

在七、八千米的高山上,每天看到的只是完全感觉不到生命存在的冰川以及周围高耸的冰塔。这种地方是登山运动员梦寐以求的圣地,当我用自己的双脚坚实地向着这些高峰靠近时,心中充满登山运动员的喜悦。但同时,也决没有丝毫闲散之心,每天都是在紧张中度过。

在这种情况下,你的信给我带来了久未感受到的充满人情味的安逸之情。

两三天内,我就要开始突击顶峰了。现在这封信是在第八营地写的。

这封信每天写上几行,今晚总算能写完了。或者说我必须得写完。因为,到明天晚上就没有能带信到山下的人了。这是在结束白天的行动后,在帐篷里的昏暗灯光下,用冻僵的手写的,因此,请原谅我潦草的字迹。由于我是随意一段一段写成的,为了使你能看明白,我根据内容打乱次序,编成了这封信。

现在你所看到的实际上就是把最后写的拿到最前面来了。

这里的高度为七七二〇米。今年是往年从未有过的恶劣气候,登到这里已经过几番苦战,有几人甚至献出了生命。但今夜却是一个久未遇到的宁静的夜晚,这样的好天气只要能再持续两天,我们就一定能够征服顶峰。明天就要进入最后突击营地了。在你接到这封信的同时,登顶成功与否的消息也会传到你的耳中吧。

我终于来到了这里,实现了世界上所有登山运动员梦寐以求的愿望。任何一个登山运动员都会把征服八千米的高峰做为终生憧憬的目标,何况这次还是沿着前人从未走过的道路进行的首次攀登,更是梦想中的梦想。正如法国登山家莫里斯·埃尔松所说:“活在彼处乃是人生之宝。”我为了获取此宝而牺牲了世人不能离开的其它一切宝物,人的自豪、朋友以及你——人世上我“唯一的女人”。

如今,我来到八千米的高山,痛切地醒悟到,与我所获之宝相比,更贵重、更不可缺少的是我拋掉的那许多的珍宝。但这已为时过晚。除了向前我别无它路。一切都为了使这背负着耻辱的身体,沿着从未有人涉足的圣洁的积雪山脊到达八六一一米的顶峰。可是,那以后又该怎么办呢?只好到时再定。

正如你所推测的那样,我的耻辱和罪恶是在光明角北坡开始的。影山和我,利欲熏心,为了登山运动员的名利,决意在积雪期首次征服险恶的北坡。虽然我们已在攀登穗高岳和谷川的岩石中经受了一些锻炼,但是,面对初次攀登的外国山脉,况且又是欧洲阿尔卑斯山中最险峻的光明角北坡,我们却没有征服它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