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6/9页)

法院已经要求必须缩减开支,像此类案件,花费就像流水一样。

雷布思在厨房倒了一大杯水,回到起居室坐下,差不多就坐在大卫·科斯特洛之前坐的位置。一些小水珠从他的下巴滴下来。墙壁上挂着抽象画,它们好像在和雷布思开玩笑,随着他的目光一起游动。他弯下腰把空杯子放在地上,然后双手撑地,跪了下来。唯一的解释是,有不怀好意的人将迷药掺入了饮料。他转过身坐下,闭了一会儿眼睛。

对于失踪者,有时候你的担心是徒劳的。他们不现身,也不希望被别人找到。这样的案例太多了,总有寻人照片和寻人启事在办公室里传来传去,他们的面孔模模糊糊,仿佛正处在成为鬼魂的过程中。

他眨了眨眼,眼睛可以睁开了,一眼就望见了装饰华丽的天花板。在新城,这是一套又大又好的房子,但雷布思还是喜欢他在旧城区的住所,那里有更多的商店,也不像这里如此显摆。

那杯阿德贝格一定被掺入了烈酒,真不该再喝那杯的,真是活见鬼。他不知道那个男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意外造成的还是故意设计的?这个小男孩现在可能已经当上了父亲,甚至是爷爷。他还会梦到被他杀害的妹妹吗?他能记起那位站在前台后面穿着制服、神色紧张的年轻小伙子吗?他伸出手摸了摸地板,都是打过蜡的实木地板。他突然想到,他们还没有将地板撬起来检查!他感觉到两块地板之间有裂缝,于是使劲儿挖,但什么也没挖到。不知怎么回事,他打翻了杯子,杯子开始滚动,声音充满整个房间。雷布思看到它一直滚到门口才停下来,是一双脚拦住了它。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雷布思站起身来。在他面前站着一位大概45岁出头的男人,双手插在中长的黑色羊毛大衣口袋里。那人稍微拉开距离,堵在了门口。

“你是谁?”雷布思问。那个人从口袋里抽出一只手,拿着一个手机凑到耳边,说道:“我在报警。”“我就是警察,”雷布思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他的证件,“探长雷布思。”

男人拿过证件看了看,还给雷布思,说:“我是约翰·巴尔弗。”他降低声调,声音听起来不再那么紧张了。雷布思点点头,他对他已经了解几分了。

“很抱歉,如果我……”雷布思将证件放回口袋,话还没说完,就有点站不住了。

“你喝多了?”巴尔弗说。

“是的,对不起。我是在领导退休派对上喝的,而不是值班时喝的。如果你是这个意思。”

“那我可以问一下你在我女儿的公寓里做什么吗?”

“可以,”雷布思回答,他四处看看,“我只想……啊,我想我……”他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请你离开这里,好吗?”

雷布思微微点头道:“可以,当然可以。”

巴尔弗朝旁边移开了身子,以便让雷布思走过去。雷布思在走廊上停了下来,半转身准备向他道歉,但巴尔弗已经走到了起居室的落地窗前,凝望着窗外,双手紧抓着百叶窗的窗棂。

雷布思轻轻地走下楼梯,现在他逐渐清醒过来了。他随手关上身后的大门,既不回头看大门,也不看窗户。街上空无一人,不久前刚下过一场倾盆大雨,人行道被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反射着路灯的灯影,闪闪烁烁的。

唯一能听见的声响是他的脚步声。他开始爬坡,经过女王街、乔治街、王子街头和北桥。有人正从酒吧里出来准备回家,在寻找出租车和走散的朋友。雷布思走到特隆柯克时向左拐,朝着修士门走去。一辆巡逻车停靠在马路边,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个人醒着,另一个睡着了,他们都是来自格菲尔德广场的警察。可能是因为运气不好,或者是因为老板不喜欢他们,才派他们来值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夜班。对于那个醒着的警察来说,雷布思不过是又一个过路人,他拿着一张折叠的报纸,头歪在灯光下。当雷布思敲响车顶时,报纸掉下来落在了睡着的警察头上,他从睡梦中猛然惊醒,一把扯掉了头上的报纸。

他将车窗摇下来,雷布思敲着窗边说:“先生们,一点钟了,闹钟响了。”“我差点尿裤子了!”看报纸的那位警察说着,想收拾他的报纸。他的名字叫帕特·康诺利,在刑事调查局的头几年里,他一直决然地反对人们叫他的昵称“笨蛋”。另一名警察叫汤米·丹尼尔,他似乎总是漫不经心,就如他做任何事都是用自己的昵称“远远”。从汤米到汤姆,从汤姆再到遥远的鼓点,这是他名字里的逻辑关系,同时也充分表现了这个年轻人的性格。他被硬生生地从睡梦中弄醒,翻着白眼看雷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