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6/14页)

接下来是解剖学家诺克斯的半身塑像,他就是那些体温犹存的尸体的接收者。

“可怜的诺克斯。”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雷布思环顾四周,看见一位穿着晚装的老人,系着领结和腰带,穿着黑皮鞋。雷布思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认出他就是菲利普的邻居德弗林教授。德弗林蹒跚前行,盯着那些展品。“很多人曾一直讨论他究竟知道多少事。”

“你的意思是,他是否知道伯克和赫尔是杀手?”

德弗林点了点头,说道:“在我看来,毫无疑问他是知道的。那个时候,解剖学家遇到的尸体都已经冰冷了,因为那些尸体都是从英国各地运往爱丁堡的——其中一些通过联盟运河。那些盗尸者——掘墓盗尸人把尸体泡在威士忌里运输,这是一笔获利颇丰的交易。”

“最后威士忌也被卖掉了?”

德弗林轻笑道:“是经济学指导他们这么做的,说来颇为讽刺的是,伯克和赫尔是因为经济原因才移民的,他们的工作是修建联盟运河。”雷布思此时想起了吉恩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德弗林停下脚步,把一个手指塞进宽腰带,说道:“但是可怜的诺克斯……他是一个天才,从来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是杀手的同谋,而教会的反对成了他最大的难题。请记住,人体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许多神职人员反对人体研究,把它看作是亵渎神圣。于是他们召集了一群下层社会的信徒反对诺克斯。”

“他发生了什么事?”

“根据文献记载,他死于中风。赫尔告发了同伙,他不得不逃离苏格兰。即使这样,他并不安全。他被石灰射瞎了双眼,最后在伦敦街头乞讨。我知道在伦敦有个叫“盲人乞丐”的酒馆,但不知道是否与他有关……”

“16件谋杀案,”雷布思说,“发生在狭窄的西港。”

“我们也无法想象这些天发生的事,对吧?”

“但我们现在有法医学和病理学。”

这时德弗林抽出手指,在面前摇了摇。“一点也没错,”他说,“如果我们没有病理学研究,就不会出现盗尸者,诸如伯克、赫尔之类。”

“这就是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来顶礼膜拜吗?”

“也许是吧,”他看了看手表,“7点钟将在楼上举办晚宴。我想应该早点到,多看看这些展品。”

雷布思由此又想起了德弗林壁炉上的邀请函,上面注明:着黑色领带,佩戴一些装饰物……

“很抱歉,德弗林教授,”管理员叫道,“我该闭馆了。”

“没关系,玛吉,”然后他又问雷布思,“你想参观其他地方吗?”

雷布思突然想起埃伦·怀利,她现在很可能已经回到办公室了。“我真的应该……”

“来吧,来吧!”德弗林坚持说,“你不能因访问外科展厅而错过了布莱克博物馆……”

管理员不得不打开已经锁着的门让他们过去,然后他们来到主馆。走廊很安静,两边的墙壁上罗列着医学界名人的肖像画。德弗林说这是图书馆,他们在装饰着大理石地板的圆形大厅停了下来,他指着楼上说:“那里就是我们进餐的地方……所有的教授和博士都穿得雍容华贵,尽情享受橡皮鸡[1]。”

雷布思抬起头,天花板上装饰着一个玻璃圆顶。第一层楼上有圆形围栏,可以远远看得见门口。“是什么样的活动?”

“上帝才知道,每次应邀而来,我只是塞给他们一张支票。”

“盖茨和柯特会来吗?”

“可能吧。你知道桑迪·盖茨没有办法拒绝一顿饱餐。”

雷布思仔细端详着那些巨大的门,他以前在驾车或步行经过尼科尔森大街时只是从另一面远远地看到过。他也从没见这些门打开过,正如他向工作人员说的那样。

“晚些时候会打开这些门,”德弗林告诉他,“客人进来后,直接上楼。走吧,这边请!”

他们又穿过了几条走廊,上了几个台阶。“现在可能没有锁门。”当他们走近另一套富丽堂皇的大门时,德弗林说道。“进餐的客人喜欢餐后散步,大多数人会到这儿来。”他试了试门把手,证明自己是正确的,门确实没有锁。然后他们走进一个大展厅。

“这就是布莱克博物馆。”德弗林用双臂比画着说。

“我以前听说过,”雷布思说,“却一直没有机会来参观。”

“它不对大众开放。”德弗林解释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如果把它作为一个旅游景点向大众开放,学院将会赚到一笔可观的收入。”

这是普莱费尔展厅,在雷布思看来,这个名字听起来没有它的绰号那么恐怖。里面摆设着陈旧的手术器械,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酷刑室而不是手术室。罐子里模糊可见大量的人骨和人体器官以及一些漂浮物。他们沿着一段狭窄的楼梯走到了陈列着更多玻璃罐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