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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科特!”她在我身后喊我,但是我已经走出卧室门,开始下楼了。

我们家有一把枪,是口径九毫米的史密斯威森[2]手枪。当初艾莉森怀了孕,而我又常常不在家,于是她便半开玩笑地说,母性荷尔蒙告诉她,她需要一把枪。敢打艾莉森主意的罪犯可没有好果子吃。她是军人的女儿,在她父亲的概念中,父女之间的亲子互动就是花上一下午的工夫在射击场打靶。年幼时,她就赢回了一大堆射击比赛的勋章。我们把史密斯威森手枪买回来之后,她摆弄了一下,我一瞧便知道,她的技艺毫不生疏。

不幸的是,那件武器早就被拆成两半了,一半放在阁楼上,另一半藏在主卫生间的水槽下面。是我坚持要这么做的。当时我为了起草一份法案,特地研究了枪械造成意外死亡的统计数据,结果非常明显:对于孩子来说,如果家里有一把能用的手枪,那么其危险性是无法比拟的。

此刻是我第一次对那个决定感到后悔。我迅速地想了一下现在可用的武器:厨房刀具、螺丝刀、拨火棍,最后我从客厅的壁橱里拿了一根高尔夫球杆。

我全然不知,这个场面有多滑稽——一个性情温和的中年男人以为自己用一根六号铁头球棒就能对抗全副武装的袭击者。我先打开了屋外的灯,然后快速地在客厅里转了一圈,透过窗户把周边的情况都看了一遍。毕竟,我多少得了解一下,自己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正如许多南方的农舍一样,我们家也有一个宽敞的前廊,包住了房子的两侧。前廊上放着一些柳条编制的家具,还有许多喂鸟器[3]。去年暑假,贾斯蒂娜报了一个工艺美术班,孩子们也跟着凑热闹,给喂鸟器上色,涂得花花绿绿的。门廊前是一个院子,外围散布着一些玉兰树和火炬松。出了院子,就是那条长长的土路了。

透过窗户,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灯光照亮的门廊和院子看上去空无一人,外面的树木和土路在黑夜中若隐若现。我握紧高尔夫球杆,来到老旧而沉重的大门前。我解开防盗链,打开门,同时将身体躲在门后,以防门外有什么埋伏在等着我。根本就没有必要,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我只能听到远处有一小群野狗在吠叫,它们有时会到树林里游荡。

接着我低下头,看到地上有一个齐膝高的纸箱,侧面印着“家得宝[4]”的标志。一条银色的胶布封住了纸箱顶部。我用脚碰了碰纸箱,想感受一下它的重量。结果我发现,不管里面是什么,都绝不会比纸箱本身重。我又屏气凝神地听了听,试图寻找定时炸弹的滴答声,但什么都没听到。

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神经紧张了。不管这桩绑架案是由什么人策划的,他们都需要我活着,起码得让我活到明天上午十一点以后才行,否则我就没法按照指示给案子下判决了。于是,我把高尔夫球杆放在一旁,弯下腰开始拆纸箱。拆开以后,我看到了两个透明的三明治包装袋,里面分别装着一簇剪下的头发。确切地说,是我的孩子们的头发。萨姆的头发是直发,是很淡的金色。爱玛的头发是卷发,虽然也是金色,但颜色要稍微深一些。

我不禁抬手捂住了喉咙,脆弱无助的感觉扑面而来。法官的工作就是检查证据。而摆在面前的证据足以让我明白,这场噩梦是真实的。我不得不伸手抓住门框才能维持身体平衡。

我稳住身体,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我看到纸箱里还有一封信。信封很小,就像花束上附带的小信封一样。我把信打开,里面有一张对折的卡片纸。上面的内容是以黑体印刷的:

桑普森法官:

乖乖听话,否则下次割的就不是头发了。

雷肖恩·斯卡夫朗的朋友们我又一次抬头望向远处的黑暗,仍然一无所获。但是,当我把目光收回到前廊上来时,我发现台阶旁的柱子有异样之处。

一个喂鸟器不见了。

[1] 性别刻板印象(gender stereotypes):心理学上的概念,指人们对男性和女性的假想特征所抱有的信念。

[2] 史密斯威森(Smith & Wesson):美国枪械制造商。

[3] 喂鸟器(bird feeder):一种设在户外用来给野鸟喂食的装置。

[4] 家得宝(Home Depot):一家大型家居用品连锁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