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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啦!”

“选一辆车吧。我要选红色的,红色的速度超级快。”

家里的大门打开,艾莉森高声说自己回来了。当我把黄色的风火轮赛车放在赛道上时,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凯伦替她掩盖了真相,而且吉娜也听到凯伦这么做了。因此,不仅艾莉森偷偷溜走,不知是去见保罗还是见爱玛,而且她们家的人明明知道却不说,都跟她串通好了。

这顿中餐吃得食不甘味,我跟妻子面对面地坐着,却始终没有抬头正眼瞧一下她。

她试了几次,想跟我说说话,但是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就反应不过来。最后,她放弃了,只是闷闷地低着头把食物在盘子里捣来捣去。整张餐桌上唯一的动静就是叉子的“叮当”声。

我实在无法将眼前亲眼所见、亲手所触的艾莉森,跟背地里鬼鬼祟祟的艾莉森联系起来。那个看不见的艾莉森就像是个黑暗的阴影,仿佛隔着一层迷雾,时而可见,时而消失。唯一能看清她的镜头就是这个六岁的孩子,可这个孩子却几乎无法理解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这让我们之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疏远。说到底,无论她是否跟爱玛的失踪有关,无论她是否跟保罗旧情复燃,无论她的家人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我都只是在猜测而已。比猜测更加真实的,是随之而来的怀疑和沉默,它们给我们的婚姻笼罩上了一层黑暗。此时此刻,我们本该相亲相爱、彼此支持,但是却渐行渐远、分道扬镳了。

我也许可以试着跟她谈一谈,就算讲得含蓄一些,不直接质问她的谎言也行。可是,一想到绑匪又可能会送来什么可怕的东西,我的心中就一团乱麻。饭后,我吃了阿司匹林,但脑袋依然生疼,就像有大锤在敲打一样。

我们安顿好萨姆上床睡觉以后,我就倚在床上看《国家地理》[3],一心希望这些异域的风景照片能带我从残酷的现实中逃离片刻。艾莉森对晚上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去浴室悠闲地洗了个澡。

然后她又花了很长时间吹头发。以前她常常这样坐在地板上,让暖风吹过自己的头发,让低沉的“嗡嗡”声安抚杂乱的心绪。这是她沉思冥想的方式。

当她从浴室出来时,身上只裹了一条浴巾。她走到我躺的这一侧床边坐下,把手放在了我的大腿上。

“亲爱的。”她说。

我手里拿着杂志,一言不发地抬起了头。

“你觉得,我们可不可以……”她说着,开始用手抚摩我的身体一侧。

“噢。”我不知该说什么。要说我此刻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做爱,那未免表达得太过轻描淡写了。

“我只是……我现在需要你。我想感受你的拥抱。”她轻轻地说,“我很想你。我们……我是说,我们几乎连话都不说了,斯科特。不过我明白,我真的明白。语言……有时候是无力的。但是我依然想感受到我们还是密不可分、心心相印的,即便只是片刻也好。”

我们在一起的二十五年中,我从未拒绝过她的主动。为什么要拒绝?我爱她,爱跟她在一起,爱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我坚定地相信,能一起交谈说笑、能亲密相拥的夫妻是不会离婚的。既然交谈说笑已经不可能了,那么我们至少能像以前一样亲密相拥吧?

但是不行,她对我说谎了。我怀疑她的主动只是烟雾弹,只是想让我掉以轻心的诡计。而且,杰森、凯伦或珍妮还在窗外守着,几小时前格洛斯特警局的警察还来搜查过这个房间,保罗·德雷瑟还在我的噩梦中挥之不去,爱玛还时时刻刻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不行,现在不行。

“对不起,”我说,“我觉得还是——”

她把目光移开了。当再次转过脸来时,她的眼睛肿了。

“那我能不能只是……只是跟你一起躺一会儿?”

我没有说话,但是却往旁边挪了挪,她在我身边蜷缩着躺下了。

“你能抱着我吗?”她问,声音变得更小了。

我用一条手臂搂住她,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她哭了,但是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知道,我应该陪她一起落泪。

可惜,我不相信她的表现是真的。

[1] 福来鸡(Chick-Fil-A):,美国快餐连锁店,始于1946年。

[2] 乌诺牌(UNO):一种美国的纸牌游戏。

[3] 《国家地理》(National Geographic):美国国家地理协会(National Geographic Society)的官方杂志,首刊于1888年,以地理、历史和世界文化为主要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