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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翻了翻装帽子的大筐。肯定在这里:萨米那么喜欢“戴帽跳舞”的游戏,说不定他带着爱玛熊一起在这周围偷偷玩儿了,而爱玛熊就藏在土耳其毡帽或无檐小便帽下面呢。

我把帽子一顶接一顶地从筐里拿出来,丢在地上。可是整个筐都见底了,爱玛熊却没找到。

房间的一角摆着花盆。也许它藏在这片盆栽的小灌木后面?我把每个花盆都向旁边挪动了一下,并没有发现爱玛熊,反而把脏兮兮的泥水都弄到了实木地板上。

于是,我马上又来到摆放娱乐设施的地方。由于电视机、机顶盒、音响、无线路由器、电缆调制解调器等都放在一起,所以有许多狭小的缝隙和角落。其中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轻易藏得下一只小小的泰迪熊,因此我必须毫无遗漏地全找一遍。

我必须要找到它,它肯定就在某个地方。好好的一只玩具熊,总不可能凭空消失吧。

由于快速地翻找了这么多东西,我的身上开始出汗了。但我不在意。我已经来到了那个装玩具的大柜子前。没错,萨姆肯定是误将爱玛熊跟“超级战舰”的猜字板一起收进柜子里了。

拉开柜门后,我不知不觉间把柜子里的玩具都翻得乱七八糟。“倒霉棋[4]”、“抱歉棋[5]”、“糖果乐园[6]”、“坡梯棋[7]”、“大富翁[8]”,有些棋盘掉在地上碎了,还有很多骰子、沙漏、塑料小玩意儿和卡片也都散落在地上。但我不在乎这些玩具,爱玛熊才是最重要的。

接着,我又将目光投向了嵌在对面墙上的书架。萨姆有时候喜欢把爱玛熊扔来扔去,说不定它落到了书上,然后又掉到书后面的空隙里去了。

我按照从左上到右下的顺序,一次抄起两三本,一排一排地把书拿下来,地上很快就摞了好几堆。每次伸手去拿书时,我都告诉自己:就在这后面了,爱玛熊就藏在这儿,等我把这几本书拿下来,就能看到它那用线缝上的笑脸了。我不仅想象着成功找到爱玛熊的时刻,而且还幻想着将爱玛熊递给疲惫的萨姆时的喜悦,到时候,他脸上的泪水很快就会变成感激的微笑。

还剩下几百本书时,我听到艾莉森的声音从起居室门口传来。

“停手吧,斯科特。”她温柔地说,“萨姆已经睡了有二十分钟了。我抚摩着他的后背,他很快就沉沉入睡了。他只是累了。我们可以明天早上再找爱玛熊。”

我没有停手,也没有搭理她。我还没找完。

“那只熊不是你的女儿,”她说,“找到爱玛熊并不等于找到爱玛。”

又一排书落在了我脚边的地板上。

“斯科特,你看看这个房间。停下来,看一眼。”

她轻轻地抓住我的手腕,阻拦我继续去拿书架上的书。我这才如梦初醒,接着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开始久久地审视自己。

我看到的是一个驼背、秃顶、绝望的中年男人。他满头大汗,衬衣没有扎进腰带里,而是耷拉在外面。他所处的房间一片狼藉,就像刚被强盗洗劫过一样。他的妻子胆怯地看着他。他就像是一个疯子。

我重重地坐在地板上,靠着已经几近全空的书架。我身旁都堆满了书。

艾莉森在附近蹲下,拍了拍我的肩膀。

“没事了,亲爱的。”她安抚地说,“没事了。”

“对不起。”我说。

“没事了。”她又说了一遍。

我觉得她想靠近我一些,但周围全是书,她过不来,因此只能轻轻地摩挲着我的大腿。

然后,我再也撑不住了。我突然卸掉了全身的力气,痛哭起来。我的腹部不由自主地收紧,肩膀在颤抖。我任凭眼泪流下,已经没法再控制自己了。整整一天,我都在假装一切正常,但此刻我再也撑不住了。

艾莉森把一摞书搬到旁边,然后在我身旁跪下,用双臂搂住我,轻声细语地安慰我。这个女人不知道自己被一个我雇来的私家侦探跟踪了一天,她用温柔的母爱关怀我,就像刚才她照顾自己的儿子一样。

等我终于控制住腹部的肌肉,不再蜷缩着身子时,她便将我的头抱在胸口,让我的眼泪流在了她的衬衣上。她的男孩儿们今晚都很无助。

第二天早上,我们找到了爱玛熊,它就在饭桌旁爱玛的座位上。

就在萨姆放的位置上。

[1] 超级战舰(Battleship):一种两人玩的猜字游戏。

[2] 林肯积木(Lincoln Log):美国的一种儿童玩具,是可以组合成堡垒或建筑物的小积木。

[3] 乐高(Lego):由丹麦乐高集团推出的一种塑料组合玩具。

[4] 倒霉棋(Trouble):一种棋盘游戏,类似印度的十字戏。

[5] 抱歉棋(Sorry):一种棋盘游戏,跟“倒霉棋”非常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