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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忍不住想,不知爱玛正在做什么?此刻,她也在睡觉、流口水吗?她身上穿着什么?她的小胳膊摆出了什么姿势?我太思念她了,觉得胸口一阵绞痛。我也想看着爱玛那可爱的小圆脸,同样惊叹她曾经是那样小的一个宝宝,如今却长成了一个小女孩儿,而将来呢?我祈祷着,祈祷着,只盼她能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紧随其后的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我一下从幻想中回过神来,赶紧走到墙边按下开关,关上了屋里的灯,免得萨姆醒过来以后看到爸爸的那副怪模样:一边掉眼泪,一边盯着他。然后,我又走到他的床边,给他盖好被子,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当我离开房间时,他睡得正熟。

屋外,暴风雨在肆虐。倾盆大雨洗刷着整栋房子,树木在狂风那神秘莫测的节奏下来回地摇摆。不远处,一群野狗在风雨中咆哮,用它们独有的方式对抗着大自然的狂暴。

我蹑手蹑脚地回到了我们的卧室,结果发现有一个身影正坐在宽大的窗台上,望向外面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你来了。”艾莉森说。

“嗯。”

“萨姆呢?”

“睡了。”

“他叫你陪他一起睡了?”

“没有。是我给他念故事的时候自己睡过去了。”她轻轻地笑了。

“我能过来跟你一起坐会儿吗?”

她立刻直起身子来,在背后给我腾了个空。等我坐下以后,她便将身体挤进我的两条腿中间,背靠着我的胸膛。我用双臂圈住了她。

“总体来看,他真的很坚强,”她说,“我是说,他确实有那种……我不知道怎么说,说是忧郁也好,伤心也好。那种时候你能看出来,他在想她,在思念她。但其他时候,他表现得很正常。”

“你觉得这是一种大人的适应能力,还是一种孩子的天真无知?”

“也许二者皆有吧。”她说。

她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又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短暂地照亮了我们家的院子、河滩和远处的河流。等到随之而来的雷声消散以后,她说:“你为明天做好准备了吗?”

“准备好了。”我说。

“我不是说开庭的事,我是说——”

“爱玛的事,我知道。”我说。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提起交换人质的话题了。我们一致认为,在放走萨姆的时候,对方之所以那么痛快是有理由的。他们把儿子迅速地还给了我们,因为他们手里还有我们的女儿,而且他们还有需要我做的事情。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截然不同。一旦判决下达,我对他们来说就毫无用处了,爱玛也是一样。而且,对绑匪来说,她还会成为一个隐患。如果他们被抓住,爱玛的证词将会对他们极为不利。所以,我必须等到爱玛平安地回来才能给出判决。这件事我们已经谈过许多次了,我以为她又要旧话重提。

然而,她只是说:“成败在此一举。”

“我知道。”

她转过头来,看向我的眼神难以形容。我从来没见过她如此严肃。

“这些人,他们不会轻易就把我们想要的给我们。我们必须自己主动去争取,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把她救回来。”

我没有回答。我望向窗外,看着这场早秋的暴雨疯狂地倾泻在约克河上,泛起了阵阵白浪。

“不惜一切代价。”她最后又重复了一遍。

那天夜里,我断断续续地睡了几个小时。凌晨四点左右,我起来上厕所。从洗手间返回卧室时,我的心脏便已经开始剧烈地跳动,仿佛胸腔里也在电闪雷鸣。我又回去躺了大概十五分钟,不停地自我安慰说还能再睡一会儿。最后,我实在躺不住了,便起身下楼去煮了一壶咖啡。

太阳终于还是无情地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了。我坐在屋后的门廊上,思考着我跟艾莉森的谈话,以及她看向我的严肃目光。毫无疑问,我跟她一样清楚我们的最终目标,但问题是我并没想好该如何跟绑匪进行交换。

也许在其他司法管辖区,情况会有所不同。但在弗吉尼亚州东部法院,我们依然需要将判决提交归档,就像沃尔特· E. 霍夫曼本人当年的做法一样。至少这类大案子的判决是一定要提交归档的,即需要由法官亲笔签署一份纸质文件,然后送交职员办公室,最后再提交给档案管理员。

到了这一步,接下来的操作就又开始利用二十一世纪的高科技了:档案管理员将这份文件扫描,归入电子档案管理系统,当事双方的律师会以电子邮件的形式收到这份文件的电子版,而新闻媒体则可以自行下载PDF版,等等。

但是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仍然需要最原始的操作。我必须亲自提笔在纸上写字才能算数。在联邦司法体系中,这才是我唯一真实的权力。我一定要将这个权力保留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