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5页)

他对亨莉埃塔·萨弗纳克的兴趣愈加浓厚了。

“您是克里斯托医生的情妇——有多久了?”

“大概六个月吧。”

“我想,警方应该不难发现这一事实吧?”

亨莉埃塔考虑了一下。

“我想应该不难。那是指,如果他们正调查这方面的事的话。”

“哦,他们会查的。我可以向您保证。”

“是啊,我也觉得他们会的。”她停了一下,把手摊开在膝盖上,瞧着自己的手指,然后快速而友好地朝他瞥了一眼,“那么,波洛先生,我该怎么办?去向格兰奇警督说——对那样的小胡子该说什么呢?那么居家的一撇小胡子。”

波洛的手不禁捋起了自己面上那颇令他自豪的装饰品。

“那我的胡子呢,小姐?”

“您的胡子,波洛先生,是充满艺术感的成就。它与其他一切事物都毫无关系。我敢说,它是独一无二的。”

“绝对的。”

“也许这也是为什么我现在在对您说这些话。就算警方必须了解到我和约翰之间的事,可他们有必要将其公之于众吗?”

“那要视情况而定。”波洛说,“如果警方认为此事与案情无关,那么他们会保密的。您——对此事相当焦虑吗?”

亨莉埃塔点点头。她低头又望了一阵手指,然后忽然抬起头来。再次开口说话时不再是那种干瘪而轻快的声音了。

“何必要让可怜的格尔达遭受更大的不幸呢?她那样爱慕约翰,而他已经死了。她已经失去了他。为什么还要给她增添负担呢?”

“您担心的是她?”

“您是不是认为这样很虚伪?我猜想您会认为,只要我有那么一点儿在意格尔达的感受,就不应该成为约翰的情人。但您不明白——事情不是这样的。我并没有破坏他的婚姻。我只是——队伍中的一员而已。”

“啊,是这样的吗?”

她猛然转身面对他。

“不,不,不!不是您想的那样。这正是我最担心的事!大家都会对约翰形成这种错误的印象。这就是我来跟您说这件事的原因——因为我怀有这种模糊的希望,希望我能让您理解。我是说,理解约翰是什么样的人。我完全能够预见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报纸的大标题——一位医生的罗曼史——格尔达,我,薇罗尼卡·克雷。约翰不是那样的——他真不是一个对女人很有想法的人。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并不是女人,而是他的工作。他的兴趣与热情在于他的工作——是的,还有他的冒险精神。如果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无论什么时候,问他心里最在意的女人是谁,您知道他会怎么回答吗?——克雷布特里太太。”

“克雷布特里太太?”波洛惊讶地问,“克雷布特里太太是谁?”

亨莉埃塔仿佛含笑带泪地继续道:“她是一位老太太——丑陋、肮脏、满脸皱纹,意志极其坚定。约翰对她的评价极高。她是圣克里斯托弗医院的一位病人。她患有里奇微氏症。这种疾病非常罕见,一旦得上,几乎必死无疑——根本没有治疗它的特效药。但约翰正在研究一种特效药——我没办法从技术上解释这一点,那很复杂,与荷尔蒙的分泌有关。他正在进行试验,而克雷布特里太太是他的明星病人——您知道,她非常有勇气,求生意志极强——而且她非常喜欢约翰。他们俩在并肩战斗。里奇微氏症与克雷布特里太太是约翰这几个月来心里的重中之重——不论白天黑夜,其他事都没那么重要。这是对约翰来说做一个医生的意义所在——并不是哈利街的那些事,那些有钱的胖女人,那都只是他的副业。他在乎的是强烈的科学上的好奇,以及所获得的成就。我——哦,我真希望能使您理解。”

她的双手绝望地比划着,赫尔克里·波洛暗忖,这双手是多么的可爱而敏感。

他说:“对此您似乎相当理解。”

“哦,是的,我理解。约翰以前常常来跟我谈这些事,您知道吗?并不是真的对我谈——我觉得,有一部分是对他自己谈。他能藉此理清思路。有时他几乎感到绝望——他找不到攻克不断增强的毒性的方法——然后他又会想出主意来调整治疗的手段。我无法向您解释那是什么样的情况——它就好像,是的,好像一场战役。您无法想象这其中的激动与专注,以及,是的,有时是巨大的痛楚。而有时,则是铺天盖地的疲倦……”

她沉默了一两分钟,眼神因为回忆而黯淡。

波洛好奇地问:“您本人一定也具备一些医学方面的知识吧?”

她摇摇头。

“谈不上。只是足以理解约翰在说些什么。我买了一些书读过。”

她又沉默了下来,脸色变得柔和了一些,双唇微张。波洛想,她陷入回忆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