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4页)

这当中不包括利奥夫人——她不同。和利奥先生结婚后,夫妻二人不时会前来拜访。利奥夫人,她可是位淑女——真正的淑女。衣着得体,发型优雅,一举一动都符合自己的身份地位。主人一向很喜欢她。可惜她和利奥先生到现在还没孩子……

兰斯柯姆回了回神。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呢,在这儿傻站着回忆往昔有什么用?楼下的百叶窗都拉开了,他应该让珍妮上楼去把卧室的窗子也打开。他、珍妮和厨娘参加完教堂的葬礼仪式之后就回来了,把百叶窗都打开,准备午餐。当然了,必须得是冷餐。火腿、鸡肉、牛舌和沙拉,甜点是柠檬奶酥和苹果馅饼。先上热汤——他们过不了一两分钟就回来了,他最好去看看玛乔丽都准备好了没有。

兰斯柯姆加快脚步,穿过房间。视线不经意间被壁炉架上的肖像吸引过去——这一幅和客厅里挂的那幅是一对。画中的白绸缎服装和珍珠画得细致极了,而穿戴着这些衣服和珠宝的主人公则被掩盖在当中,夺走了一些光彩。她容貌温婉,玫瑰蓓蕾般的嘴唇,中分的长发,是一位娴静、谦虚的女性。科尼利厄斯·阿伯内西太太,关于她,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就是她的名字了——科拉莉。

自从六十多年前发迹以来,科拉家族面粉企业和附属的科拉制鞋公司一直收益不错。没人知道科拉家族的企业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这个家族的事总引得大众遐想不已。正是因为这个财力雄厚的家族企业,这座新哥特式的宫殿,连同周围数英亩的花园才得以建成。科拉家族还保证七个子女能按时拿到钱,由于这笔定期收入,三天前去世的理查德·阿伯内西非常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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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斯柯姆把头伸进厨房,催促了两声,结果被玛乔丽教训了几句。厨娘玛乔丽非常年轻,不过二十七岁,她一直是兰斯柯姆的眼中钉,因为她压根儿不符合他心中合格厨师的标准。对于兰斯柯姆的头衔,她也毫不尊重。总说这房子是幢“古旧的阴森陵墓”,还不时抱怨厨房太大,又是洗涤区,又是食物贮藏区,还说什么“从前到后走一遍都得花一整天时间”。她在恩德比已有两年时间了,留下来没有辞职,一是因为丰厚的薪水,二是因为阿伯内西太太非常喜欢她精湛的厨艺。珍妮站在料理台旁边喝茶,她是个年老的女仆,虽然总喜欢和兰斯柯姆斗嘴,但一直和他站在同一战线,对抗以玛乔丽为首的年轻一辈。厨房里的第四个人是到厨房来搭把手的杰克斯夫人,她似乎很喜欢葬礼。

“太美了这实在是,”她倒满一杯茶,优雅地闻了闻,说道,“十九辆车,教堂里的人塞得满满当当。牧师的祷告词美极了,我想。今天可真是个举行葬礼的好日子。啊,可怜的阿伯内西先生,像他这样的人,世上没剩几个了。没有一个人不尊敬他。”

汽车喇叭响了一声,紧接着是汽车驶近的声音。杰克斯太太立刻放下茶杯,高声说:“他们到了。”

玛乔丽把瓦斯炉打开,上面搁着一大锅奶油鸡汤。铸造于维多利亚时期的巨大炉灶冷冰冰地矗立在一旁,像是纪念往日时光的祭坛。

汽车一辆接一辆地停下来,身着黑衣的人们犹犹豫豫地穿过门厅,走进绿色的客厅。钢制壁炉里的火熊熊燃烧着,驱散着萧瑟秋日的习习凉意,缓和葬礼肃杀的气氛。

兰斯柯姆端着银质托盘走进房间,把雪利酒送给客厅里的人。

恩特威斯尔先生——历史悠久、声誉卓越的博拉尔德-恩特威斯尔公司的资深合伙人——正靠在壁炉旁取暖。他接过一杯雪利酒,用他那律师特有的锐利目光打量着屋子里的人。并非所有人都是他的旧识,所以有必要一一弄清楚。葬礼前的介绍毕竟既仓促又敷衍。

应该先夸老兰斯柯姆两句,恩特威斯尔先生暗暗想着:“这可怜的老家伙,手脚越老越不利索了——就算他活到九十岁我也一点儿都不惊讶。是啊,他有那笔丰厚的养老金,什么都不用操心了。忠诚的人啊,如今这种老式仆人早就绝迹了。现在尽是些帮佣、临时保姆,上帝救救我们吧!多么悲惨的世界。没准儿可怜的理查德早早去世是件好事,这世上真没什么东西值得让他继续活下去了。”

对于今年七十二岁的恩特威斯尔先生来说,理查德·阿伯内西只活到六十八岁,确实是走得太早了。恩特威斯尔先生两年前就退休了,但身为理查德·阿伯内西的遗嘱执行人,出于对这位老主顾和老朋友的尊敬,他还是不辞辛劳赶到了北方。

他一边回想遗嘱中的条款,一边暗自审视着这家人。

利奥夫人——海伦,当然了,他很熟悉。是一位非常迷人的女士,他很喜欢,也很尊敬她,他赞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此刻她正站在窗边,黑色配她再合适不过了。她身材保持得很好。他喜欢她那棱角分明的面孔,从太阳穴向后梳拢的灰色头发,还有那对矢车菊一样的眸子,依旧湛蓝湛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