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4页)

“谢天谢地!”

汽车转进斯坦菲尔德庄园的大门,行驶在一条破旧的车道上。这个小庄园过去应该很迷人——如今却因缺乏维护而破败不堪。莫德长叹一口气,说道:

“战时我们不得不让它这么荒废下去。两个园丁全被征走了,现在只剩一个老人——水平还不怎么样,工资却涨得吓人。必须得说,当得知我们终于能够花钱修缮这地方时,我实在太感激了。我们夫妻俩都很喜欢这里。我之前真的担心我们不得不卖掉它……我从没和蒂莫西说过。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难过得要死。”

汽车在门廊前停下。这是一幢非常老旧的乔治亚王时期的建筑,外墙急需粉刷。

“没有仆人,”莫德的语气略带苦涩,她带着恩特威斯尔先生走进去,“只有几个过来帮忙的妇人。一个月前,我们还有一个全职女仆——略微有些驼背,腺体肿大很严重,各方面都不太机灵,不过能有这么个人帮忙已经很不错了——她的家常菜做得很好。可你能相信吗,她辞职跑去为另一个女人工作,那女人养了六只京巴犬——房子肯定比这里大,工作也多——她说她‘非常喜欢小狗狗’。狗,真是的!除了生病和给人找麻烦,我怀疑那东西还能干什么。说真的,养狗的那些女孩儿都有神经病!所以事情就变成了如今这样,要是哪天下午我不得不出去办事,把蒂莫西一个人留在家里,万一有什么事,他该怎么找人帮忙?不过我把电话放在他椅子旁边。如果他感觉不舒服,立刻就可以打给巴顿医生。”

莫德领着恩特威斯尔先生进入客厅,茶叶已经准备好了,搁在壁炉旁。请恩特威斯尔先生就座之后,她就消失不见了,应该是去里屋了。几分钟后,她端着一个茶壶和一个银质水壶走进来,征询他喝茶的喜好后,帮他泡了茶。茶很好,还有自制蛋糕和新鲜的小圆面包。恩特威斯尔先生轻声问道:

“蒂莫西不喝些茶吗?”

莫德语气轻快地解释说,她出发去车站之前,就已经用托盘把茶点端给他了。

“现在,”莫德说,“他应该已经睡醒了。这个时候让他见你再合适不过了。请你务必让他别太激动。”

恩特威斯尔先生向她保证,他一定会非常注意。

他在跳跃的火光中审视她,心中泛起一丝同情。这个体形高大,甚至有些壮硕的女人,是如此健康和活力充沛,她通情达理,却在某个方面表现得那么脆弱。恩特威斯尔先生明白,她对她丈夫的爱是一种母性的爱。莫德·阿伯内西是位天生的母亲,却没有自己的孩子。她把自己病重的丈夫当成了孩子,他需要她的守护和照顾。也许,身为夫妻二人中强势的一方,她这种性格无形之中使得她丈夫变得更懦弱。

“可怜的蒂莫西夫人。”恩特威斯尔先生心想。

2

“非常感谢你能来,恩特威斯尔。”

蒂莫西从躺椅上坐起来,伸出手。他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和他哥哥理查德很像。不过理查德很有力量,而蒂莫西非常虚弱。他下巴的线条往回缩,嘴形看上去为人优柔寡断,眼睛算不上深邃,额头上有因为焦躁而突显的青筋。

他膝上盖着的毯子和右手边桌子上瓶瓶罐罐的药说明了他此时重病的状态。

“我不能太用力,”他提醒恩特威斯尔先生,“医生明令禁止。总是让我别担心!怎么能不担心!我敢打赌,要是他家里发生了谋杀案,他也一样担心!这一切实在太让人难以承受了。先是理查德的死,然后听说了他的葬礼和他的遗嘱——多么周全的遗嘱啊!最后是小科拉被人用斧头砍死的消息。斧头!啊!这个国家如今充斥着恶棍、暴徒——战争遗留下来的产物!到处游荡,残杀这些毫无反抗之力的女人。没有人有魄力采取强硬的手段,把这些败类一口气铲除。我想知道,再这么下去,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恩特威斯尔先生对这个话题非常熟悉。过去二十年,他的顾客们或早或晚都一定会问出这个问题,他也有一套例行的回答。他那些不包含任何确切意见的话语可以被归类为宽慰人的废话。

“都是从那个该死的工党政府开始的,”蒂莫西说,“领着整个国家入了地狱。现在这个政府一样糟糕,全是些软弱无能的社会主义者!看看我们现在的状况吧!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园丁,找不到仆人——可怜的莫德不得不亲自动手,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对了,亲爱的,我想今晚的主菜配奶油冻布丁再合适不过了,还有,可以先上一道清汤吗?)我得保持体力——巴顿医生说的——让我想想,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科拉。晴天霹雳,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一个男人听见自己的妹妹——他的亲妹妹——被人谋杀了!我足足心悸了二十分钟!你得帮我出面处理所有事情,恩特威斯尔。我实在没办法参加死因审判,更不可能处理任何与科拉遗产相关的事情。我要忘了整件事。另外,理查德留给科拉的那份遗产怎么处理?应该是归我吧,我想?”